尉令尧离开尉府後,搭著马车前往布庄,行经南庄大街,马车忽然紧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扬声问。
「少爷,是平府的人……」翟冲低声回答。
平府的人?难道是——
尉令尧迅速掀开马车的布帘,一跃下了车。走到自家马车前,正好看见对向挂答「平」字旌旗的平府马车,也已停了下来。
真是狭路相逢!
平府马车的布帘掀开,马车上的人,果然是平云飞那张可憎的面孔。
尉令尧正想开口冷嘲热讽一番,忽闻布帘後传出一道优雅柔细的女性嗓音。
「云飞大哥,西湖到了吗?」
那是——孙兰衣!尉令尧立即认出她的声音。
「还没,但是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平云飞朝车内柔声道。
当初孙兰衣被释放後,平云飞在对尉令尧愤怒、震惊之余,同时也对孙兰衣感到由衷歉疚。
全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害得她遇上这样的事,若非与他结亲,她也不会被尉令尧当作打击他的工具,无端卷入两家的仇恨中。
他不清楚她被掳走之後,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但在道义上,他理该为她受人争议的名节负责。
因此在孙兰衣坚持要回家後,他经常到孙府探望她,并不时邀她一同出游。
他想用行动向世人证明,平府丝毫不介意孙兰衣的过往。
「是谁?」孙兰衣好奇的探出头,当她看见尉令尧时,俏脸霎时一白。
不知是不是尉令尧太敏感,他觉得她似乎瘦了些,不像重回未婚夫婿身旁的幸福女子,却美丽依旧!
看见她苍白的容颜,微微颤抖的身子,他的心竟有些扭疼。
孙兰衣怔仲地望著尉令尧,眼眶里迅速浮现薄雾。
为何让她在这里遇见他呢?她已经很努力避开他了呀!难道真是愈刻意逃避的人,愈是容易相遇吗?
那日,一夜缝缓後醒来,她被他毫不留情的命人送下山,还刻意送进平府,不但她的名誉荡然无存,平府的面子也彻底扫地。
幸好平云飞对於她的际遇并不怨怪,还怕她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时常到孙府安慰她、约她出游散心。其实她并不想外出,却不忍拒绝平云飞的好意,所以往往都还是应允了。
先前几回外出,都没遇到尉令尧,原以为今生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岂料却在这里……
她并不想再见到他呀!并非她不爱他,相反的,正因为心中还有他,所以她无法面对,对她做出种种残酷手段的他。
掳走她、欺骗她、软禁她……甚至夺走她的清白,他都毫无愧疚。
她将一个女人所能给子丈夫的身与心,全都给了他,而他不但不珍惜,反而将它当作攻击的武器,用来对付他的死对头——平云飞。
她在他的心目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一点,孙兰衣总是在睡梦中哭喊著醒来,有太多的不甘心与怨怼,但若问她真的恨他吗?她不知道!
或许不吧!
在别院那段日子,有苦有甘,是她最难忘的回忆,虽然被掳并非出於她自愿,但在他的真面目被揭穿前,她也曾受过无比的呵护与疼宠呀!
那如同朝露般短暂的温柔,虽然只在她的记忆中占有一小片段,已足够她回味一生。
正因如此,所以她甚至欺骗爹爹自己未受欺凌,宁愿自己受苦,也下愿他受爹爹的责难。
而这一切,他不会懂的!
瞧这会儿,他不就用那厌恶不耐的眼神瞧著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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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令尧的确正瞪著她,却不是对她感到厌恶下耐,而是憎恶自己内心的强烈挣扎。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乎她——他甚至不该想她!
她心中喜欢谁、高兴与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但——该死的他就是在意!
瞧见平云飞与她一起出游,他真想冲上前,狠狠揍平云飞一拳!
虽然他极力否认,可这若下是嫉妒,又是什么呢?
平云飞见他们不发一语,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著对方,两人脸上有著相同的痛苦与挣扎,尤其是尉令尧。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彷佛顾忌著什么,不能付诸行动……
他狡桧地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兰衣妹妹,来——我扶你下车。」平云飞故意朝车内伸出手,以气煞人的温柔语调道:「小心点,可别跌跤了。」
尉令尧瞪著他握在孙兰衣纤腰上的大掌,听他用那令人作呕的温柔语调,喊她兰衣妹妹,他只想拿刀上前,砍掉那只可恨的魔手。
孙兰衣一下马车,立即躲藏在平云飞身後,不愿再面对负心薄幸的情人。在他如此狠心绝情的抛弃她之後,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然而她的举动,却令尉令尧怒火翻腾。
有了新欢,她就连他这个旧情人也不屑一顾了吗?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他来回梭巡平云飞及孙兰衣,僵硬地点头,讥讽地朝平云飞道:「原先我还有些担心,已非完璧之身的兰衣,可能会受到你的冷落,没想到你居然毫无芥蒂的接受她,看来你的胸襟还挺宽大的嘛!」
他毫下在乎的揭露,已与她有肌肤之亲一事,令孙兰衣羞愤欲绝。
平云飞却不在乎的笑了声,犀利的回敬道:「哪的话,尉公子太客气了。尉公子帮了大忙,平某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呢?将来若是我和兰衣房事和谐美满,那必定是尉公子的功劳,平某在此先谢过。」
「云飞大哥——」孙兰衣被他的话惹得满脸窘红。
「你——」
平云飞这番话,无疑在尉令尧的心口上插把刀,他皆目瞪著平云飞,恨下得一刀刺穿他的心。
「随你高兴,反正孙兰衣已是我玩腻的女人,你若不嫌弃她是我穿过的旧鞋,就尽管捡去穿吧!」
他嘶吼完,随即转身跃上马车,朝翟冲大吼:「驾车!」
「啊——是!」
翟冲知道尉令尧心情极差,废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驾地一声吆暍,迅速驾著马车上路。
马车渐离渐远,尉令尧暗自掀开布帘的一角,看见平府的马车仍停留在原地,而平云飞张开双臂,将像在哭泣的孙兰衣拥人怀中,他心中的炉火再度漫天狂燃。
「翟冲!」他又突然暴吼。
「少——少爷,什么事?」翟冲立即勒住马车,慌张地问。
「掉头,我不去布庄了!」
「那……少爷要去哪里?」
「岭南!我要去茶庄查帐!」
岭——岭南引翟冲差点没滚下马车。
那儿距离苏州,可有几百里远呀,这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铁定是回不了家门的!
「我说去岭南,你听到了吗?」尉令尧再度大吼。
「是!属下听到了,属下这就回头。」
翟冲下敢再耽搁,立即将马车掉头。
遇到这种情形,他除了将苦往肚里吞,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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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令尧一离去,孙兰衣隐忍的泪,终於忍不住潸然落下。
他竟连走时,都不愿再瞧她一眼呀!
「兰衣,你——你别难过。」平云飞见她哭得伤心,有些慌乱下知所措,正巧这时从眼尾余光瞧见,尉令尧掀开马车布帘的一角朝这儿望,於是他立刻上前,将孙兰衣拥人怀中。
「云飞大哥——」孙兰衣下意识挣扎。
平云飞对她从未有过不合乎礼节的举动,现在突然抱住她,孙兰衣自然惊讶不已,直挣扎著想离开。
「嘘!你不想看看尉令尧嫉妒失控的模样吗?」他暗指正瞪著这边的尉令尧。
孙兰衣这才明白他的意图,虽然不再挣扎,但她也不欣喜,只是哀伤的摇头。
「云飞大哥,你不必白费心机了,他根本不在意。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如今利用完了,哪还有令他关注的价值呢?」
她拭去眼泪,抬起头对平云飞道:「对不起,云飞大哥,我有些不舒服,不想游西湖了,能否请你送我回孙府?」
「当然可以。只是兰衣——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仍愿意娶你为妻。我知道你对我只有兄长之情,其实我心中也有另一名女子,但我们仍可以做名义上的夫妻,以保全你的名节。」平云飞再度提议。
「不!这么做,对云飞大哥所爱的女子太不公平了。」孙兰衣立即摇头拒绝,她绝不愿为了自己,伤害另一个女人。
况且在还不懂爱之前,她可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平府做平云飞的妻子,但如今她已懂爱,还与尉令尧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还嫁给他呢?
不,她办不到!
「我虽爱她,但我与她身分悬殊,是万万不可能的。」平云飞苦涩道。
「云飞大哥……」
「也罢!你不想嫁给我也行,不过,若是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别一个人咬牙苦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