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昭锋不置一词,来回巡视的目光最后停在吧抬内的酒保,虽然她是短发,但周身却逸散出春风和颜般气质,彷佛淡笑着,俏兮如瓷娃娃精致。
“我不会忘记我们的合作约定。”这句话仍是在易大少注目相片时所言,算是将离去的招呼。
冷爵非舒适躺进椅背,眼角余光已投向桌边的行事历,“混进去之后别光顾着泡妞,记住,你家老租宗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东西拿回来。”
“易家的规矩你会比我清楚吗?”他打了个哈哈,掉头步开时冷爵非又叫住他。
“对了,你刚才那句成语应该换成‘风水轮流转’吧?还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易昭锋没好气地诅咒,用力甩上门,把他嚣张的笑声隔绝在门内。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半中国人的国文造诣永远比不过只有四分之一中国人血统的冷爵非?
※ ※ ※
绿林酒吧是家远近知名的舞场,它总是聚集许多来自各方的英雄好汉,霸占夜晚放肆它的活力青春,只要夕阳遁去一天最后的霞光,酒吧就展开它魅力四射的灿烂夜生活,即使远远路过也能感受到酒吧内喧嚣尘上的热闹气氛。
若有人问起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谁,可能没几个人有印象。
但!要是提起“绿林”最耀眼的人物,非她们莫属,她们代表了“绿林”,更代表了玩车族,人们总说“绿林”的店花就是“任何恶女”。
任何恶女,鬼神退避。
这句话,是讽刺,也是称赞,更是每个拥护她们的玩车族的骄傲。
任,任翔,外号辣赌太妹。何,何侠安,人称笑面俏娃。
“任何恶女”,是新人类X世纪中最神奇的存在,如同耶路撒冷般,“绿林”非但是玩车族的圣地,更是他们盘聚的大本营,其夜夜笙歌狂舞的场面可想而知。
“就这样?”
“就这样。”
她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人懒趴趴地窝在高脚椅上,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毫不客气地大翻白眼:“我的祖宗!你他姥姥的还真天才,难怪你大学混不到毕业,我要是有你这种学生还不如上吊算了!”
毗邻而坐的大男孩不服气地瞪大眼睛扯直了嗓门,“这篇文章哪里不好了?”
太妹不屑地哼,甩甩指间文稿招呼,“喂!你自已来看看好了。”
侠安将饮料交代小妹后边擦手边走来,概略浏览一下后也忍俊不住笑开,“我说铁齿,我请你拟的是征人稿,不是要你写故事。”
“对嘛!还把‘绿林’拿来跟耶路撒冷比?兄弟,建议你检查一下你的脑还在不在。”
“我……我……”铁窗忽地跳下椅,理直气壮地嚷:“是你们要我把‘绿林’的特色写出来呀!谁都知道‘绿林’就属你们最色,我特地标榜出你们俩有什么不对?”
“好个‘就属你们最色’,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一旁响起零落掌声,几个年纪相仿的大男孩凑近,不甘寂寞地搭腔:“这点一定要标明,省得来应征的菜鸟误蹈‘桃色陷阱’!”
“踩到陷阱不要紧,顶多是贞操蒙上污点!要是变成‘桃色交易’那可就连钞票也飞啰!”
“倘若‘交易’不成,搞不好还会演出‘桃色风暴’哩!”“你们有完没完?嘴巴犯贱要人抓痒是不?”太妹首先掀眉怒眼,再狠瞪向猛吞口水找不到机会解释的铁齿:“我色?我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值得你特地提出宣传吶?亏我还看在同居份上一直没染指你,你嫌处男已经落伍,要开荤了是吧?”
“没……没没,我绝对没这种意思!”铁齿慎重、郑重、沉重地表示,“我说的是整个绿林就属你们‘最’有姿‘色’,千万则误会了!喂!烂泥、滑嘴,你们怎么故意陷我于不义?我又没得罪你们!”
几个大男孩笑得东倒西歪,头发染成紫色的烂泥呼吸困难地咳嗽,搭住铁齿的肩:“铁齿,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在‘绿林’身价已经到六位数了,每个人都赌你何时会献出你的第一次,大伙这么关心你,我们这些个兄弟怎能不帮着点?更何况咱们都同住在‘非人居’,冲着这点关系,怎么说也该替你设想打点吶!你说是不?”
“抗议,我不同意你们的说词!你们明明是嫉妒我冰清玉骨,光风霁月的伟大节操,刻意要辱没我、抹黑我、带坏我,让我没脸回去见我妈!我妈她有交代我独自北上求学,千万不可以学坏……”
烂泥见铁齿又要搬出他至高无上的“妈妈说”,连忙吆喝:“兄弟们,胶带伺候!”
太妹自始至终脚都没落地一下,她自得其乐地欣赏他们每日演出的闹剧,品尝着侠安调的“青涩”,完全一副吊儿郎当相。
“侠姊,你真的确定让铁齿那号练童子神功的家伙住下去?”
侠安笑咪咪地回以甜颜,“‘非人居’里有道德观的人已经不多了,别把‘非人居’内的最后一名在室男也给吃了好吗?”
“你真以为我那么没格调?”太妹从鼻子一哼,“再怎么饿我也不会捡一块酸菜来啃。”
铁窗北上求学原想混个大学文凭,不料没能撑到毕业就被踢出来,不敢回乡见母亲,偶然结识“绿林”的好汉,住进“非人居”;由于他好歹也是顶着“大学肆业”的招牌,讲话咬文嚼字又死守一堆条规,算是“非人居”一堆不像人类的生物中唯一比较正常的,所以常遭“异形们”捉弄。
“上回那笔生意对方尾款付了吧?”
“好不容易这阵子看你安分了些没惹事,怎么?又闲得发慌想找人打架啦!”
太妹任翔,职业玩命,兼职“绿林”保镖。
暂将杂务交给小妹,侠安也拉了张椅子对坐任翔面前,“以后这类的委托我不接了。”
“为什么?”任翔的反应直接而惊天动地,“你不是演得很好吗?白花花的钱这么好赚为什么不赚了?”
对任翔而言,要她不爱钱比要她脱离边缘生活还不可能。
“什么情妇,失散的女儿你都冒充过,更别提假扮被遗弃的女朋友了,这是你最拿手的好戏,为什么要作这种决定?不!不要告诉我你突然良心发现,因为我们都明白那是狗屁!”
“没为什么,因为我发现更容易赚钱的途径。”
“谎话。”
任翔是靠玩命过活没错,可这不代表她徒有体力没有脑力,“你何大恶女会嫌钱多?哈!对方是谁?能使你放弃一条财路的人想必不简单。”
侠安脑中马上浮现他的瞳眸,心头不禁狠狠一紧,她没见过那么矛盾的眼睛。
矛盾,是因为它们既冷且热,显露在外的热情深潜着清冷的理智,对她的伪装冒充既不加辩驳也不揭穿,只是旁观她精湛的演出,彷佛局外人。
客户付款时相当满意她造成的效果,本要她再进一步搅得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但她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了对方,她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不惹摆不平的麻烦。
而他,那额际有一撮白发,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和那清艳冷静的少女,不是她能驾驭的凡夫俗子。“小安,你想考我逼供的功力?”
任翔对人的称呼总有好几种,正如她坦率却善变的个性一样,永远直接,也永远不可捉摸。
“别惹无谓的麻烦;趁事情没闹大时收手是我们的铁则,任翔,他不是你好奇得起的人,他们都不是。”
太妹眼珠滴溜溜地转,好久没人能让侠安以如此严肃的口吻告诫她了,这下更加深她的好奇。
太妹的好奇包括了挑战、刺激、游戏在内,她喜欢找与众不同的人游戏,也乐于游戏里的致命、危险。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给我那对小情人的资料啰?”她跃下高脚椅,一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的模样拍拍手:“好吧!那我把这张征人单贴到门口去,你忙。”
她似乎忘了征人文之前还被她嫌到长江黄河去,抓了单子便走人。
酒吧喧闹气氛如旧,只是侠安若有所思的情绪潜伏着莫名骚动。她的直觉从来没骗过她,而她也清楚事情绝不会这样就了了;日子,还长着,未来,总埋着无尽未知。“管他,他有本事就让他来好了。”
一口喝掉那杯“青涩”,果真涩苦满舌,她脱下制服背心加入了正闹得起劲的舞池,随主唱疯狂嘶哑的叫嚣舞动。
酒吧的门又开,那张充满“恶女传奇”的征人单又跟着人进来,他静伫了一会,确定自己适应吵杂昏暗后直步向吧台,坐定。
“喝什么?”
“啤酒。”
他不着痕迹地盯着男酒保,晃晃红单以亲易近人如同聊天气般的平常问:“你们征人?”
“我们确实有缺人手,可是我并不觉得你适合。”
“你是老板?”
“管事的正在跳舞。”酒保端上啤酒撩起酒杯,那投注在简单动作上的眼根本连瞧也不瞧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