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这么说!”冷寞粗鲁地制止绿音心中原先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我?傻绿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我有钱,我可以让你动手术,你怎么这么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教我怎么办?”
绿音低低啜泣:“你可以再找一个比我好上十倍、百倍、千倍的女孩子,你会很快就忘掉我的……”
“胡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是我的妻子,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谷绿音!”
“不会的,你不会要一个瞎子当你的妻子。冷大哥,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我只希望你……能陪我这几个月,让我过完这最后……”
“不准你胡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冷寞拥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冷大哥,你不知道,有些事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我的痛并非来自突然的,而是我先天体质异常,就算我动手术成功,还是会有别的病变产生,我不要你被我拖累一辈子……”
“如果没有你,我一辈子也快乐不起来。绿音,难道你不知道吗?”冷寞的声音听来痛苦非常。
老天,她多舍不得他难过啊!
“你不会死,你也不能死,你要是出事,教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他的话震惊了哭泣的绿音:“你说什么?”
“傻绿音!”他爱怜地吻着她的发:“你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吗?你怀有孩子了。”
“什么……我怀孕了?”绿音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所以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我不许你再有等死的念头,你懂不懂?”
绿音痴愣了好半天。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样?
“我不能,不能怀孕,那会害死孩子的……我不可以怀孕……”曾经是她求之不得的美梦,如今却变成噩梦:“我不能啊!冷大哥,我不能有孩子的!”
她的歇斯底里令冷寞担忧:“绿音,冷静点。”
“我怎能冷静?我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冷大哥,我死没关系,可是孩子不能死,孩子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冷大哥……”绿音情绪不稳到极点,哭倒在冷寞怀里。
冷寞一如往常抱着她:“不要怕,冷大哥在这,我不会不管你的,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就算要和五界翻脸,就算要违反五界法则,我也在所不惜。
冷寞心中坚定地说着,他所凝视的凝戒,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 ※ ※
“怎样?有没有联络到绿音的人?”慈宁焦急地看着芝苹,芝苹歉然的摇头。
“对不起,我该打的电话也打过了,该找的地方也找过了,绿音的公司说在好几天前,有个男的打电话去帮绿音辞掉工作,自那天就没见到绿音再去上班了。慈宁!”芝苹忍不住问:“绿音到底出了什么事?严重吗?”
慈宁摇首:“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一直心神不宁……”
“会不会和她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四处去散心?”芝苹胡乱猜测着:“恋爱中的人情绪都会不稳定,或许你感应到的只是绿音的心情也说不定。”
慈宁乏力地叹口气,她该怎么向芝苹解释她那种不祥的慌乱呢?她所感应到的绝不只是“情绪”,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只是单纯如芝苹所言,她不会如此失措。
一旁的奕霆睁开眼,朝两友摇摇头:“绿音家里还是没人,其它地方也都没有绿音的踪影。”
“那该怎么办?”芝苹乱了头绪,奕霆也没了主张。“茸茸不是还在你那吗?绿音最放不下她的动物朋友,她一定会回来的。”奕霆安慰着眉头深锁的慈宁。
“就是因为茸茸它们还在我那,所以我才担心。绿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就算她要出远门,也一定会事先告诉我们,绝不会无声息地消失的。唉……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最后一句的叹息,慈宁没让芝颊利奕霆听见。
“对了,慈宁,你不是有绿音家的钥匙吗?我们可以先去绿音屋内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说不定绿音留了字条给我们。”芝苹提议。
慈宁迟疑着,她极不喜欢在没有经过绿音同意的情况下,用绿音交给她的钥匙,更不喜欢随便进人家房子翻人家的东西,但是事情紧迫,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好吧!”她点头答应。
※ ※ ※
快乐越来越短暂,
幸福越离越远。
是否我真的不配如此幸运?
时间变得难熬,
孤军奋斗的感觉好寂寞;
笑容也不再真实,从不知我竟也学会了此生最不齿的虚伪,
老天怜我,
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只要他快乐……
别无所求。
冷寞提着刚买的水果和录音机走入病房,看到的是绿音毫无表情地望着阳光灿烂的窗外,直视着刺目的艳阳却毫无所觉。
连日来的阴暗终于散去,天也放晴了。只是冷寞和绿音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俩的未来,有没有放晴的一天?
他站在门口,并不惊动她,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绿音伸出手,似要感觉阳光的温暖,却徒劳无功,她悬在半空的手缓慢握成拳头,眼角,滑下了泪珠。
无力地垂下手,她颓丧地靠在床头,没有开口。而冷寞将她内心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什么都没说,只是心头百味杂陈。
她得知自己失明,而且复明无望,此后将要生活在黑暗之中,无论白天夜晚,她所面对的仍只是没有尽头的黑。她没有哭喊号叫,没有寻死寻活,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一句自己唤不回的视力。
她,平静地接受事实,平静地听见医生据实以告的一切——冷寞开不了口,他无法像医生一样若无其事地告诉她病情。而她,从头自尾都平静得令人心惊,好似她只是得了微不足道,可以一笑置之的小感冒,而不是足以致命的脑瘤。
彷佛她早已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冷寞真的有这种感觉,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真正明白了害怕这两个字的真谛。他真的害怕,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他是真的自内心恐惧。
他怕失去她!他不能没有她!
真切地体认到这一点,他仍是不敢置信,冷漠的冥王,竟会如此地为一个凡间女子牵肠挂肚!
莫非我爱上她了?
不!
强烈的反弹总在不经意想起这个问题时,将问题反驳回去。
我不是爱她,我只是利用她。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关心?
因为凝戒,因为她有我的骨肉。不,我不会爱她,冥王是不会爱人的。
是吗?
心底的角落传来轻轻的询问,震动了他。他没有移开视线,仍定定地看着她独自黯然落泪,无法停止自己和自己矛盾的挣扎。绿音未觉他已站在门口多时,仍为自己茫然未知的命运哀伤,她不知他盯着她一动也不动的侧影,泪光在艳阳下闪着它晶莹的彩芒。
冷寞的心头猛然抽痛了一下。
他的绿音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她不是那种只会哭泣依赖而不懂事理的女人,她在听完医生的说明后,坚决地摇头告诉医生:“我不动手术……”
令他神伤又骄傲的是她接下来所说的那句话——
“我要我的孩子!”
即使机会渺茫,即使已经没有希望,但她仍没有丝毫犹豫地放弃生存下去的机会,只为了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永远也忘不了在那瞬间,他在她脸上所看到的光芒,那属于母性的光辉。霎时,冷寞的心充塞着多得几乎装不下的疼痛与引以为荣。
他的绿音,他的小妻子,他的不舍与期待……
他没有告诉她,那一刻的她有多美,但是他会将她那刻的表情永远刻在心底,成为他今生的秘密。
故意用力关上门,发出声音告诉她他的到来,果见绿音急切地擦去眼泪露出笑容。
“是不是冷大哥?”
冷寞将绿音的强颜欢笑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她脸上尚残留一颗泪珠:“怎么不睡?”
“睡?”绿音的语气藏了好深好沉的苦。“我现在睡或不睡已经没有差别了,反正都一样。”
“绿音!”冷寞喊着,她一点都不知道她这样令他好难过。
绿音又露出笑容:“对不起,冷大哥你买了什么?我听到塑料袋的声音了。”
“猜猜看。”
绿音思忖了一下:“水果对不对?”
“答对了,有奖。”冷寞塞了颗橘子给她:“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医生说你身体虚,这样对你和孩子会有影响的。”
绿音将橘子凑进鼻子,闻那水果酸酸甜甜的香味,顽皮地说:“下次买水果要挑没有香味的,不然我一下子就会猜出来了。”
“哦?那你再猜猜看我还拿了什么来?”冷寞又塞了样东西给她。
绿音细心地摸着,感觉着:“我知道了,是录音机对不对?”她开心得像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