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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身背“黑道仇恨”的她无缘碰触高中生的纯纯恋情,每天牵牵小手、漫步在植物园,像小孩子一样大玩你追我跑的游戏、接著双双跌倒在地,不小心一个天雷勾地火,完成毫无技巧可言的初吻仪式,然后一再重复,继续牵手、继续漫步,就算无聊得让人想打呵欠也要努力装出一副陶醉其中的醺然貌。

  她以为她跟这档事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边的,谁知道三天前冒出个号称徐志摩再世的老兄,来找转世的陆小曼以续前缘。

  她陆云侬跟那尾小鳗鱼有何干系?最多就是两人同姓而已。

  人生还有许多比校园恋爱更可歌可泣的事好玩,奔放无羁的少女心思,实在无暇也无意应和对方柔情万千的投心。

  “侬妹!”惊喜的大叫始自于二十公尺外的陈白马口中。

  “噗”!未入喉的牛奶自口喷出,在半空化成白色飞瀑。

  抬眸遥见缠人的文坛才子。“要命!”溜!

  这样的追逐戏码近日时常在圣罗的校园中上演。

  向来以运动神经发达自训的她自然不会跑输成天吟唱“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的文艺社白马王子,转眼间两人的距离已拉到看不见脸的远处。

  但能锲而不舍追著她绕广大校地半圈,也足以让人对他脱帽致敬了。

  终于陈白马体力不支,停在校内亭亭如华盖的百年老树下。

  一名同校学生正坐在树荫下优闲阅读。

  “请问……你刚才有看见一个女孩子吗?中短发、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

  “嗯。”让人喜悦的答案。

  “往哪个方向跑?”

  这位好心人抬起手,指向左前方通往莲花池的阳关道。

  “谢谢。”陈白马深吸一口气,继续他的追爱戏码。

  “呼!”藏身在树上的陆云侬见人已走远,才跳下来,盘腿坐在救难英雄身边。“谢啦。”

  雷君霆却已经合起书页,无心再读。“他就是最近追你追得很勤的陈应生?”校园里的传闻甚嚣尘上,很难不在意。

  “我不意外你会认识他。”学生会长嘛,虽然她仍然疑惑为何有这么多学生支持这位“小”会长。“人家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想兵遇见秀才也一样,没办法。”跑得好渴,盘算是否要去买水喝的陆云侬眼角扫进雷君霆手边的保温瓶,垂涎写上脸。“里头装的是什么?”

  “冰糖银耳汤。”

  “哇塞!不愧是咬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还有吗?给我。”秋老虎肆虐的上学期,天候总是闷热。

  “换你对陈应生的观感。”

  “有什么好换的,你问我就会说啊。”

  他等著下文。“说吧。”

  “先给我,免得你最后赖皮。”么妹的特征,说起防备的话总有点撒娇的味道。“冰的咧!”真好可不是,在这么热的时候。

  陆云侬先是把冰冷保温瓶贴在脸上,眯起眼享受冰镇之乐。

  雷家一定有个好厨师,同班到现在没看过他手边没有吃喝的点心,顺应时节作调整,唯一不变的只有每一样都好吃到爆的美味,偏他这公子哥儿大概是吃腻了山珍海味,不爱碰,正义感十足的她当然拔刀相助帮他吃光光,久而久之,变成一种习惯。

  吃他、喝他──已经理所当然过了两年。

  “好好喝。”再一口,苏苏──“啊?没了?”瓶口朝下倒了倒,一滴不剩。“这么少?”

  “是你愈来愈会吃。”容量500CC的保温瓶不算小。“当心将来身材用滚的比走路快。”

  厚!暗示她会圆得像球吗?“谁教你带来的东西那么好吃。”舔舔唇边余渣。“我只羡慕你这点,家里有个好厨师。”

  “是吗?”虚应的笑容带有某种算计的成份。

  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起身。“我走了,拜──啊!”跌回草地。

  “休想蒙混过关。”谁才是那个会赖皮的人?“说说你对陈应生的观感。”

  “父亲是国会极少数声誉清廉的立法委员之一,母亲又是大学教授,上头有个哥哥,目前在清华物理研究所攻读硕士,家世堪称优秀;至于他本人,国中开始就在各种文学竞赛中崭露头角,上个月又拿下某报主办的文学比赛小说首奖,将来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结论?”

  “如果没有被‘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等等浪漫情怀弄拧脑袋,陈应生十年后绝对有本事拿下文学界黄金单身汉美誉。我可以走了吗?”

  雷君霆勾住她脖子不放人。“换句话说,你看好他?”

  唉,这样很难受他知不知道?责难地瞪他一眼,偏对方却无动于衷,陆云侬索性身子往后躺,拿他的肩窝当枕头压,磨蹭地找到合适的位置。

  “撇开升学率不谈,圣罗的学生各有各的强项,如果不是因为八成的学生毕业后都往国外飞,参加大学联考的人数不会这么少;同样地,升学率也不至于这么低。”

  “你对学校倒是了若指掌。”唉,为什么就是有人年龄长在狗身上,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酸味?

  “托某人的福啊,成天在耳边嗡嗡嗡,都快背起来了。”悄悄打个呵欠,躲陈应生之前她还跟C班的人三对三斗牛,再加上一大瓶冰糖银耳下肚,血液全往胃袋窜,脑袋昏昏欲睡。

  “不过这些都跟我们之间的话题无关。说,你对陈应生的告白打算怎么回应?”

  “还能怎么回应──哈……呼,套首歌──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难接受‘他’的情,咳咳……”被口水呛到。“那位现代徐志摩装疯想找今世陆小曼是他家的事,我没空陪他卖傻唱和。”眼皮沉沉的……

  微凉的手掌绕过她双肩盖住逐渐往下沉的眼睑,助她认份闭眼找周公。

  “要我插手吗?”鸭子叫的声音轻问。

  “用学生会长的威严,威胁删他社团预算?”好想睡……他的肩膀高度又刚刚好……“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哦,别把雷家那一套搬到神圣的教育殿堂上用;别用这种方式报恩,你应该很清楚,我讨厌使用特权的小……呼……”阵亡。

  “你以为我会做到被你发现?”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连带瞧不起他。

  雷君霆真想戳醒压在肩膀上的女孩,把话说清楚。“进入城堡的方法不只一种,小白痴。”

  “嗯嗯……”回应也似,陆云侬咕哝了下,拂至脸侧的凌乱黑发隐约露出左颊浅白的长痕。

  微热的鼻息浅浅吞吐在颈边,她打哪来的笃定,认为他像绵羊般无害?

  骨感的长指凌空,以若有似无的亲匿距离描绘看了许久早已熟稔的伤痕。

  “真当我是个不解世事的小鬼?”太狗眼看人低了,女人。“第三年了,你以为我会无条件任你依赖如斯只是单纯为了报恩?”

  高中生涯正式迈入第三个年头,这段时间无论分班也好、分组也好,她以为凭什么两人总能凑在一起?若不是他利用家族的名声大玩狐假虎威的游戏,哪能凡事尽如己意。

  然而,尽管他致力遮掩她的光芒,甚至刻意放任关于她的不实谣言愈传愈离谱,好教误信的人对她惧而远之,还是有人看穿谣言迷雾下的真实,发现她值得珍视的热情率直,陈应生只是其中之一,一尾他来不及制止的漏网之鱼。

  两年来他在暗地动了不少手脚,打退许多投注在她身上的爱慕眼光──不论男女。偏偏,粗神经的她始终没听没闻没感觉。

  第一年做得吃力,第二年利用学生会长的权力暗中帷幄,让事情变得轻松许多──她最瞧不起的小人行径却是他习惯的手法。

  特权不用就枉称“特权”二字,自然也就没有让人追逐争求的价值;他追求特权为的就是使用它,家训教会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双眼紧闭的陆云侬突地发出呵呵呢哝,好梦方酣,不担心身边的人可能突然化身成一匹极具歹心的恶狼,将睡梦中的小红帽拆吃入腹。

  静谧的空气中多出一抹深且短的叹息:

  “我可不想只做你的弟弟,明白吗?笨女人。”

  第四章

  “我有话说。”葛非焰见二年级成员先行告退之后,举手打断三年级班底收拾文件的动作。

  “什么事?”雷君霆心下猜出八成。

  学校是仅次于社会的谣言温床,他不意外又有另一波新起的浪潮,也很清楚谣言的内容为何。

  “本校号称黄金腿的田径社社长张有亮这位黑马兄,继陈白马之后也扬言追求你班上那位传说中的‘刀疤女煞’陆云侬,看来今年的春天很早到,现在才秋初,就已经春意盎然。”说得有如实况转播的葛非焰完全没注意到当他说出“刀疤”字眼时,会长大人的眉头不悦地打了结。

  “春天与秋天都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季节。”褚真淡说。

  “难不成今年流行黑道风?”葛非焰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陆云侬的行情这学期开始上涨,除了陈白马和张黑马,似乎还有许多人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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