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便自己坚强,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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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群魔乱舞般的火焰惊碎了他的心。
“季礼呢?他逃出来了没有?”他发疯似地吼问道。
仆婢们不是忙着救火,就是一脸茫茫然,看过季礼的人毕竟甚少,何况现今情形十分危急,真见过面的恐怕也忘了他几只眼、几个鼻子。
“可恶!”姜伯诗握实拳头,愤恨咬在口中。与其要他不知结果、渺茫地等下去,他宁愿冲入火场寻找季礼。
“大哥,你不会想和季礼同归于尽吧?”姜仲书拽住他的左臂,急煎的语气捘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不能不管季礼的死活。”
“那你打算不管我?”火光辉映于姜仲书忧焚的黑眸里,搧燃着姜伯诗的进退维谷。
“大少爷,刚才有个丫鬟跑进去啦!”最早来到火场的大汉报告道。
“丫鬟?”姜伯诗正疑惑时,众人的惊呼声将他的视线引至季湘居大门前。
熠熠烈焰中,渐次浮现两道黑影,大伙儿提心吊胆,定睛观看此幕,既期待却又害怕即将现身的事实。
几乎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黑影跳出火场后,题着“季湘居”三字的牌匾跟着掉落。
“季礼!”姜伯诗奔上前,搂起全身热烫的季礼。
“水井姊姊……”季礼虚弱地挥舞双手,想抓住一旁的无衣,确定她毫发无伤。
无衣吃力地半爬起身,胸腔内的污浊逼她大口大口喘着,好吸进新鲜的空气。
“我没事……真的……”她摇摇晃晃伸出手,季礼紧紧牢握。她嘴角一抹欣慰,接着昏眩侵蚀她的视线范围,一切均在模糊中,她不支倒地。
“水井姊姊!”季礼压根儿忘记自己的身体状况,脱开姜伯诗便倾侧拥住无衣。“谁快去请大夫啊?快啊!”
姜伯诗怔怔望着自己两手的空虚与季礼鲜见的张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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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在她的脑袋厮杀得正起劲,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帮帮忙啊!这可是她的地盘,起码留点力气给她,让她得以睁开眼,看看自己是活着还是向阎王报到了。
上眼皮终于蒙胧地与下眼睑分手,一张小巧可人的忧虑脸庞缓缓步近她的焦距。
“太好了,你醒了。”迎夏吸吸鼻子,口吻明显雀跃欢欣。
“你在哭?”无衣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头脑依然沉重难过。
“没有啦!”她连忙抓起手绢在脸上擦了回,但泪痕根本掩不去。“你昏睡了好几天,我很担心,很怕你……总之现在没事就好。”
无衣忍不住失笑,胸口因动气不免抽痛起来,甫现的笑意转成蹙眉。
“你看,我那么担心你,你还笑我,现在报应啦!”迎夏嘟着唇,口里虽衔责备,眉梢眼角却尽是喜悦。
无衣摇摇头,她并非讥笑迎夏的多虑多情,而是自嘲愚钝。
她一直认定人们真实的面相是卑微且可笑,因此她这层执着使她看不见上天摆在她身边的许多反例。
凡事总有例外啊!她居然进了姜府才了解这道理。
不仅季礼,迎夏也是真心待她的。以前老觉得她啰唆吱喳,教她避之惟恐不及,如今她才明了她的体贴善良。
“欸?季礼呢?他有没有事?”光想着自己,她差点忘记季礼。
“没事的,没事的。”迎夏急忙安抚她的情绪。“大夫说幸亏四少爷裹了件湿外衣,所以全身上下只有一些小小的灼伤,你甭担心了。”
无衣总算松了一口气,心头不禁奏起笙歌乐舞。再次瞥向迎夏时,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启她疑窦。
“怎么……”问话猛地卡在无衣喉咙,苍灰瞳仁无法置信地紧迫盯人。“迎夏,你……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我和季礼的事?”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迎夏便捂住嘴巴,鹘鸰般杏眼清灵地观察着,确定无衣没有生气的迹象后,讪讪地回答。“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那么拚命从火场将四少爷救出来,又直呼他名字,我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闻言,无衣垂眸苦思。
迎夏的思维向来简单地她一眼即可看穿,但刚刚她却只能隐约知道她想到她与季礼。莫非她的读心能力出了什么差错?是这场火造成的?
应该不会吧!可能因为她昏迷太多天,导致精神萎靡,应接不暇的情况下,才会读得不清不楚……
无衣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惑惘中,并未察觉来者静默地踏进房内。直到迎夏喊出声音,“大少爷!”
“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谈谈。”
“是。”临走前,迎夏瞟了无衣一眼,似乎在暗示她自己多保重。
“有什么事吗?”无衣防备地朝里挪了挪,她可不认为姜伯诗会带着善意“探望”她。
“我代季礼来说声谢谢。”姜伯诗冷淡的模样不像带有多少诚意。
“不必了,救他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无衣顺口而出的自然令姜伯诗敛起些微的敌视,或许这个女人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颇具心机。“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季湘居会失火?”
“我正派人调查,但根据初步判断,意外的可能性很低。”苍鹰似的利眼,暗暗估量她的反应。
她跟这场火……应该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纵火?”她不能理解地深打眉摺。“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说过季礼在姜府的地位不高,害死他对谁会有好处?”
他藏掖解答的眸光扫过无衣,脑筋转动迅速的她随即明白他的假设。
“你认为是我们家小姐搞的鬼?”
“倘若是,我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平平板板几个宇,威力却足以炸毁整个姜府。“总而言之,姜府现在对季礼而言是块危险地带,我不能让他再待下去。”
“你要带他去哪里?”她语调不自然高昂起。
季礼离开姜府,那她……
“他去哪里对你很重要吗?”姜伯诗并没有直接拒绝提供答案,反倒故意迂回反诘,他想知道无衣到底对季礼抱持什么心态。
“没有,只是问问。”她有意无意地闪避他敏锐的审视。
“告诉你也无妨,过几日我将到九江经办商事,顺道我会带季礼去拜访一下他的未婚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过三个月,就是我们小表妹的及笄日,届时也将是她与季礼的成婚之期。”
瞬间,无衣听到自己的心脏被炸得粉碎,爆炸的残音在她耳边回绕不绝。
见她神情,姜伯诗有些不忍,也察觉出她对季礼确有感情,否则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他。
明知这谎言带给她的打击不浅,他却只能视若无睹。婚约的确存在过,但在季礼变痴后,他们姜家早就主动解除了。他承认这样对他们两人不公平,可是为了季礼的幸福着想,他不得不削弱她的奢望。怎么说季礼也是姜家公子之一,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配不上他,无论她是否真心待季礼,门不当户不对是事实。
“季礼知道婚约吗?”无衣极力掩饰内心苦涩,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流露。
“这门亲事是季礼十六岁定下的,虽然他痴了后可能没有印象,但我们的小表妹生得清丽娇秀、聪慧敏黠,他没道理不接受。当时表妹年纪还小,所以两家人约定等到她及笄之时,便是婚约履行之日。她对季礼情深义重,一点也不嫌弃他的痴病,这样的有情人,你不认为终该成眷属吗?”半捏造的谎言无疑正一点一滴腐蚀无衣的自信,苍眸因伤悲更显黯淡。
“他能觅得一位美娇娘,可喜可贺。”凄怆的微笑混着窗外暖风吹皱姜伯诗一池心湖,良心的啃啮使他恨不得尽快逃离这个压迫的空间。
“是啊!这是季礼的幸福,谁也不能阻挠。”一句暗示说得他七上八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
“请等一下,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吗?”她困难地调整姿势,端坐床沿,一头青丝无序地散落纤肩前后。“你能不能告诉我,季礼在五年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浓眉不解地攒拧。“你问这做什么?”
“如果说想当成一种回忆,会不会很奇怪?”她从来就不是喜欢回忆的那种人,但遇见季礼后,她却小心翼翼珍藏着自己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他的未来又注定与她无缘,她唯一能拥有的,就只有这么点回忆。
抱持这些回忆,躲进自己的象牙塔里,以至于老死,她也该满足了。虽如此,她却无法忽略脑海逐渐蔓延的痛楚。
“你现在看到的季礼,与五年前的他,本质并无差异。”姜伯诗缓缓启齿描述,当作给无衣的补偿。“他的真,任何人都比不上。他虽为妾所出、虽然受到等同囚禁的待遇,却未曾埋怨过,依旧以诚以挚看待所有人。他喜欢读书,或许因为季湘居是个封闭的场所,他很难找到伴,就视书籍为朋友。他记诵与理解的能力,长他两岁的我都自叹弗如。假使他没有中毒,什么榜眼、状元绝对有他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