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迫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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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救了我,姜夫人会放过你吗?”孟荇娘不由得鼻头一酸,当初她若听从他的告诫,或许今日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姜叔易坦然一笑。“至少我不会再欠你任何恩情。”

  “恩情?……我以前认识你吗?”

  “你果然忘记了……”他怅然苦笑。“你记不记得一年前在上高镇的迎春楼,你曾经救过一名男子,他叫尽美酒佳肴与美女,付帐时却身无分文,差点活活被打死?”

  孟荇娘杏眼逐渐圆睁,记忆之门缓缓挪动。

  那名男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嘴里和血却依然叫骂着。而后他被关进了仓房,她不忍心,为他送饭、敷药疗伤,甚至放走他……为此她挨了好几顿打骂……

  姜叔易望见她苍眸闪耀的了然,心头总算踏实了点。起码,在她回忆里,他还存在着。

  “那年,我帮大哥到上高镇办事,遇见了几个猪朋狗友,他们相邀我到迎春楼,和我的仆人用计骗走我所有钱财。若非你,我可能已客死他乡。”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不是白家三小姐?”孟荇娘不免惨然,原本以为的天衣无缝,在许久以前便已漏了底。“你为什么不揭穿?”

  “如果你坚信你的抉择没有错,我也只能衷心期盼它能为你带来幸福。可惜……”孟荇娘从他瞳里读到了喟叹与无奈。

  “幸福离我这种人总是很遥远……”注定悲哀的结局,是她所能拥有的唯一落幕。

  “幸福很远吗?也许它就在你身边而你却不自觉。”温柔的视盼烘暖了她本快冰冷的绝望,她突然发觉这些日子以来的汲汲营营变得十分可笑,而熟悉的言语挑起记忆,回荡在耳际——

  幸福不见得均由荣华富贵堆砌而成,平凡中亦可寻获。

  是她误解了幸福的定义,抑或她希冀的幸福并非自己所想像那般复杂?否则为何他三两句话,可以动摇她长久以来的认定?

  “趁现在赶快离开吧!晚了就来不及!”他小心翼翼领她出后门,登上马车。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孟荇娘犹疑着该不该关上车门,似乎这一关,幸福便会被她永远隔绝在门外。

  姜叔易怔了会儿,视线里蕴含肯定的笑意。“会的,一定。”

  * * * * * * * *

  姜府 内厅

  “你们几个大男人居然看不住一个瘦弱的女人?”姜夫人咆哮,活像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

  “不是啊!因为三少爷突然冒出来,莫名其妙把我们打了一顿,等我们醒过来,柴房早已人去楼空。”家仆委屈道。

  “老爷、夫人。”总管刚好走到门口,他面有难色,不知该不该报告方才得到的消息。“有人……有人看见三少爷送大少奶奶……不,送那名假冒的女子搭乘马车出城去了。”

  姜夫人脸色铁青,精明如她,一推论便知详情为何。

  她这个儿子摆明在跟她作对吗?

  姜夫人捏紧椅扶手,愠恚已经快淹至头顶。

  “给我出去找!把那女人给我捉回来!也把叔易给我押来!”

  在一旁的姜伯诗与姜老爷皆无言以对,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实在始料未及。尤其是姜伯诗,他万万想不到叔易竟与她有所交集,而且还发展到这个地步……

  “娘,叔易一定知道你不可能放过孟荇娘,才会选择这个方法。我看……饶了他们吧!”

  “这可是攸关姜家面子的问题,岂能轻易作罢?”姜夫人坚持不肯让步。“那女人虽然身世不清,但也曾是你同床共枕的妻子,她这个举动,无疑给你戴了一大顶绿帽子,你非但不生气,还替他们讲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伯诗扁扁嘴,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总不能坦诚其实他打从心里感谢叔易的作法吧!以那女人的性情,一旦被逼急,极有可能在母亲面前说论他的是是非非,关乎他自身的倒无所谓,万一牵连到他的兄弟,可就糟了。所以叔易放走了她,对他而言,等于带走了麻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无衣一事尚未解决,而今又生出这事端,真是多事之秋。”姜夫人气叹的同时,莫尧皇夫妇与无衣正往内厅走来。“莫少爷、莫夫人,有结论了吗?”姜夫人敛起适才的情绪,口里虽然称莫家夫妇,眼光却放在无衣身上。

  莫尧皇和白华儿落坐,后者打气似地瞅了无衣一眼,无衣心领神会,屏息凝神准备争取她的幸福。

  “姜夫人,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无衣冷静地反问。

  “我当然不希望因为这荒谬事件破坏了姜白两家的关系,以前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我们可以举行个简单的婚礼,让你重新下嫁伯诗。”姜夫人自以为安排得妥妥帖帖。

  无衣抬眉,巧笑道:“如果这是你要的答案,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什么意思?”姜夫人怒气又快开始上扬。

  “我根本不爱大少爷,我相信他一样对我没感觉,如此缔结的婚姻,有幸福可言吗?”

  眼见自己母亲就要冒火,姜伯诗急忙附和,“娘,她说的没错,我也不想要这场没有情爱的婚姻。”

  “你在说什么废话?当初你不是极力要娶到白家三小姐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姜伯诗只能结舌,真正的理由他岂能道出口?无衣知道他的难处,于是替他将苗头指向自己。

  “夫人,若依你所言,不破坏姜白两家的关系是大前提的话,那我不一定得嫁与大少爷啊!”无衣机灵地抓住她的语意,双膝点地。“老爷、夫人,我喜欢季礼,请你们将我许配给他。”

  除了莫尧皇夫妻俩,厅上众人均傻了眼,无衣直接、胆大的要求完全超越时下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本分。

  “你真的喜欢季礼?”一直没有开口的姜老爷终于说话了。

  无衣用力颔首,姜老爷不由自主浮现惊喜的笑意。长久以来,他对季礼的愧疚与日俱增。因他的懦弱,使他没了娘,连人身自由也被死死地限制住,假使能为他觅得一位好妻子,多少能补偿他这个做父亲对他的亏歉。

  “夫人,我看就成全无衣的心愿……”姜老爷的欢欣瞬时被姜夫人的冷言冷语浇灭。

  “相中这个痴了五年、母亲身世不清的庶出子,白无衣,你眼睛是不是瞎了?”

  “即便我瞎了,我还是只想嫁他。”坚定若石的眼神看得姜夫人锐气大减。

  “爹、大娘。”门口忽然响起声音,大伙视线全集中至此处。季礼有些畏缩,虽然他住在姜宅二十多年了,但进到大厅、内厅等地的次数,几乎微乎其微。

  不过,他一望见无衣甜美的笑颜,恐惧不安登时席卷而逝。他步到她旁,跪下道:“我与无衣真心相爱,请把她嫁给我。”

  “凭你?”姜夫人像看到仇人般地怒目而视,她对湘姨太的恨转移到季礼身上,随着时日有增无减,已经二十多年。“你以为你是谁?虽同姓‘姜’,可比得上伯诗吗?你的身分根本和个私生子无异——”

  “娘,够了!”姜伯诗喝阻,不希望再听到更多难听的言词。

  “我知道比起大哥,我什么都不是。”季礼神色温和,方才的话语似乎没有带给他多大打击。“但是,若论起对无衣的爱意,我相信绝对没人赢得过我!”

  在姜府等于透明人的季礼,从未有过声音、有过意见,如今他眸底的果毅却如此闪亮而明耀,委实令堂上二老震慑。

  姜老爷垂下混浊的两眼,老态龙钟地一喟。

  “夫人,二十三年了,所有的过去让它结束吧!别再折磨这孩子了……”

  “折磨?你果然什么都不懂。”累积的怨恨若能因一、两句话旋即消除,她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

  “姜夫人,如果你是担心白家那边交代不过去,这点我可以帮忙。”莫尧皇十指交叉,口吻有着半强迫的味道。“拆散恩爱的情侣,可是会折寿的。”

  瞥过莫尧皇那双凤眼,姜夫人十分清楚其中的警告意义。他虽然处于宜丰,看似没有他们南昌首富显赫,但论手腕、能力与背景,莫尧皇绝非他们得罪得起的人物。不过,她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一方。

  “看样子你们都站在同一边,那我也无话可说。”姜夫人不怀好意地挑挑唇。“季礼,你若真想娶白无衣为妻,很简单,答应我一个条件——你离开,从此不再踏进姜家一步,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

  “这怎行?!”姜老爷与姜伯诗异口同声激烈反对。

  反而当事人十分平静,他望了望无衣,询求她的想法。她握牢他的手,只是微笑。

  季礼得到勇气似地回答,“我答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我能不能带走季湘居里所有的东西?”

  尾声

  一年后 庐山山脚下

  夏日的傍晚似乎比冬天来的漫长,夕霞灿烂成潮,起落于西方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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