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听得一声轻嗤,他猛地抬起头来,瞧见端端正掩嘴而笑,慎思一惊神,才知道自己又在端端面前失态了,脸上-热,-口乾粮噎在喉中差点咽不下去。
「辜兄弟是否有什麽难言之隐,若不方便说,老朽也就不再问了。」秦老汉看他脸上转过无数神色,又是欣喜又是迷惘,疑惑地望着他。
「没有!没什麽难言之隐!」他连忙摆手否认,「晚辈是听得一位神医言道,这岛上有种叫血罂粟的怪鱼……」
一听见「血罂粟」三个字,秦老汉及端端两人对望了一眼,惊诧不巳。
「你要来这岛上找血罂粟?」秦老汉似乎无法置信。
慎思眼见两人神色有异,忙问道:「莫非前辈知道哪里有血罂粟?若真如此,能否请前辈告知在下?」他满脸诚挚,盼能由秦老汉口中得到一点线索。
秦老汉沉吟了一会儿,才对着慎思说道:「没错,我知道哪儿有血罂粟,不过,你要想得到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慎思听得秦老汉佑道血罂粟的消息,急忙求道:「这血罂粟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求前辈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
秦老汉摇摇头,口中不断说道:「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只求前辈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牠。」慎思急得满头大汗,「这血罂粟关系到我嫂嫂的性命,无论多难我都要试一试。」
秦老汉还是摇摇头,无言地望着天边。
慎思转头望着端端,眼中净是恳求,「秦姑娘,你一定也知道血罂粟的下落,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嫂嫂正等着牠救命呢!」
端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下愿告诉你,只是这过程惊险万分,稍有不慎,恐怕连你都会丧命。」
「不要紧!只要有一丝希望,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慎思坚定地说。
「辜兄弟,不是老朽不说,而是这其中根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秦老汉仍是坚持不说。
慎思腾身跃起,对秦老汉一个抱拳,「只求前辈告知血罂粟的所在,至於此行是生是死,在下绝无怨言。」
秦老汉还是摆手摇头,「辜兄弟,很抱歉,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老人顽固的拒绝已让慎思仅有的耐性消磨殆尽,他瞪大牛眼,真想不通怎会有如此不近情理之人,他几乎就要扬起拳头直飞过去,看到端端在一旁直瞅着他,一句粗话刚涌上喉头,就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前辈……」
「我爹都这麽说了,你就别再为难我们了。」端端不耐烦慎思这种死缠烂打的个性:心下微有恚意。 慎思一接触到端端的眼神,心中一凛,默不作声。
秦老汉见慎思不再追问,遂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辜兄弟,往前五里之地,就是寒舍,要是你不嫌粗陋,不妨到舍下略作歇息。」
「既然前辈不愿透露血罂粟的讯息,在下也不敢叨扰前辈。」其实他真想多接近端端,不过遇到秦老汉这种固执的老人,他还是想拥有一点自己的骨气。
「你简直是不识抬举!」端端没想到爹的一片好意会遭到拒绝,不禁大怒,「想露宿沙滩,那也由得你,我看你身强体壮,想来冻上一夜也不会有事。」
慎思没有理会端端,只是向秦老汉躬身,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可否告诉在下,这附近何处有客栈可以暂住一宿?」 秦老汉尚未回答,端端已是嗤之以鼻,「哼!你以为这是哪里?客栈?你不如跳人海里,去向海龙王借龙宫来住吧!」
「端端!」秦老汉严肃地看了女儿一眼,接着又对慎思说:「辜兄弟,方圆十里之内,你绝对找不到客栈,这沙滩上夜风凛寒,你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有乾透,我看你还是听老朽的话,到舍下住上一宿吧!」
「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诚如令嫒所言,在下身强体壮,这一点点寒风是冻不死我的。」慎思也不知哪来的牛脾气,一心想和端端倔下去。
秦老汉无奈,只好旋身就走。
端端对慎思做了一个鬼脸,随着父亲身後快步走去。
第二章
慎思望着秦家父女俩离去,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舍,独自伫立在海边,目送着那葱绿色身影渐渐变小,终至消失不见。
他长叹了一声,颓然低头,开始悔恨方才自己怎会做出那些无谓的行动,这可好了,惹怒了佳人,连血罂粟的下落也同时断了线。
有千百个念头在心中纷呈杂现,像是同时有无数个自己在不断地争执着……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说那些气话的,可是一看到端端那种挑衅的眼神,情绪却会不自觉地随着她起舞。
他一向是很理智、很能控制自己的,当初父母将自己取名「慎思」,想必一定知道他这个优点。
虽然这纯粹只是一己的看法,但风云庄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个看法有过任何意见,虽不知他们是真的同意还是不敢不同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一定是属於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慎谋能断的那种人就是了。
唉!怎又用上那小呢子说话的语气呢?什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不是那母夜叉刚刚所用的辞吗?
说她是「母夜叉」,天底下还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母夜叉了,那新月般的眉、那紧星般的眼、那流云般的发……
一个人长得美又有什麽用呢?她虽美若天仙,却心若蛇蠍,居然敢叫他辜三少跳海住龙宫,就算是他亲娘也从来不这麽说……
慎思已经搞不清楚脑中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声音了,他未曾有过如此复杂的情感,甜蜜、酸楚、苦涩,全混成一锅大杂烩,一古脑儿地往他口中灌了进去。
想到「大杂烩」,才意识到自己饿了,他摸摸乾扁的肚子,秦家父女所给的乾粮根本没有进到腹中,只不过是略塞牙缝罢了,还真後悔刚才没再多要一些,而今举目四顾,眼里除了沙滩之外就是大海,完全没有食物的踪影。
这可把堂堂的辜家三少给难住了,习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一顿得吃下一大锅饭,外带一只鸡二斤肉三壶酒,现在要他自己去找食物,还不如叫他盛碗沙子拌着海水吃算了。
他拖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秦家父女离去的方向踱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用力敲了一下脑袋,埋怨自己这麽没出息,居然会为了食物而去向那蛇蠍美人示弱,这不是摆明了俯首称臣吗?
想着食物愁上加愁,忽然间他心一横,猛吸一口气,纵身跳人海里,至少海中还有些可供他食用的鱼虾,总比站在岸上乾瞪眼的好。
正如他所料,这片浅海人迹罕至,海水清澈见底,鱼群在他身旁穿梭,他犹如看见了一盘盘的佳肴,红烧黄鱼、清蒸石斑、豆豉白鲳、乾煎鲷鱼……净在他眼前游来游去。
他相中了一尾行动看起来较为迟缓的石斑,施展家传的「盘丝擒拿手」,一招「苍鹰搏兔」,右臂微屈,在身前拐了一个小弯,然後迅速地往鱼尾抓去,小指才刚触碰到尾鳍,那条鱼竟像是背後长了眼似的,一个「神龙摆尾」,瞬间便已在三尺之外。
他双手用力一划,分水而进,冲到那鱼的身後,左手再一招「恶虎扑羊」,五爪箕张,快如闪电般地直奔鱼腹,无奈他快鱼更快,这次连鱼皮都没碰到,鱼儿已一溜烟地游到一个石洞中躲了起来。
更可恨的是,那条鱼居然还从洞中转过身来瞅着他,鱼嘴一张一阖,彷佛在嘲笑他:你追不到我!你追不到我!
这可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一句「 *** 」只骂了一半,咸涩的海水便已冲口而入,呛得他直咳,急忙浮上海面,略做换气後,才将那句「 *** 」完完整整地骂了出来。
刚骂完,心中稍微畅快,又转念一想,这条鱼想必连牠妈是谁都不知道,何况牠还在水中,根本听不到自己的怒骂,他等於是白骂了,想他辜三少除了十五岁那年骂过路旁一坨不小心被他踩扁的狗屎之外,何时遇过这种被骂的东西却不知自己被骂的情况,这岂不是吃了闷亏?
一股拗劲由心而生,又吸了一口气,翻身钻入水中,打算再寻那条鱼。
他全然不管眼前其他的大鱼,一心只想找到那条笑他的石斑,想着一会儿捉到之後该如何来料理牠,才能一泄心头之恨,举目四顾,那条鱼早巳没了踪影,而且海中的鱼成千上万,鱼儿身上又没写上名字,更不可能一条条地游来向他报上名号,他瞎忙了半天,连跟那条鱼长得像的都见不着。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夕阳已经渐渐西沉,海水由浅蓝慢慢转为深蓝,他这才想起当初是为了填饱肚子才跃入海中,但海中视线昏暗不明,这时别说是抓鱼了,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他接连撞了好几次的礁石,手上、脸上伤痕累累,身子又累又饿,逼不得已,只好游回沙滩。 甫一上岸,就见到端端站在火堆之旁,微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