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衣服脏了再冼干凈就成了。不知道老前辈有没有受伤,受伤的话要赶紧看大夫才行。」
「你这小女娃儿心地倒挺好的。」
老叫化索性大大方方地伸手让阿蛮扶起,另一手却不着痕迹地扣住阿蛮的腕脉;倏地脸色一变,将她的手狠狠甩开。
「小娃儿,你这内功是五毒教的,说!你和五毒教有甚幺关系?」
本来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默,听到这话后马上将阿蛮拉到他身后;他动作里的敌意已经传达得非常清楚--谁想对阿蛮不利,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老叫化的来历,但从他只靠搭脉就可以轻易识破阿蛮身份这一点看来,眼前毫不起眼的老叫化肯定是个世外高人;就算他的武功不敌,但为了保护心上人,也只得拚一拚了。
阿蛮却没有此等忧患意识,微微一鞠躬:「阿蛮参见老前辈,我就是凤凰女 的独主女儿。」
北斗神丐旋即转头对着秦默问:「旁边的小伙子呢?你又是甚幺来头?」
「晚辈奏默,只是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何劳前辈挂齿。」秦默拱拱手,避重就轻地闪躲问题。
他想找机会向阿蛮坦白身份已径很久了,而两人有肌肤之亲后,他原先的善意隐瞒却变成了有意欺骗。虽然阿蛮不在乎他是谁,但她那毫无理由的信任却带给他更大的罪恶感。
现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他只想将阿蛮拥在怀里、在她耳畔诉说他的身世,然后用吻一一扫去她的疑虑、不满和火气。
不过,他的想象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明日张胆地公诸于世。
「少侠过谦了。」一个白眉老和尚合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的眉毛已然全白,脸色却红润得犹如幼童,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岁数。
看到他,秦默深深一揖:「晚辈参见定真大师和北斗神丐铁铮老前辈。」
「北斗神丐是谁啊?我只是区区一个老叫化,根本不知道谁是北斗神丐。」老叫化一手懒懒地掏着耳朵。
秦默的态度更恭敬了。「能将『醉十八罗汉拳』使得如此淋漓尽致、出神入化的,我看世上也只有铁铮老前辈了。」
「你这小娃娃眼力倒好。」他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晚辈本来还眼拙得猜不出前辈是谁,直到看到定真大师后才恍然大悟。」
阿蛮悄悄地拉了拉秦默的袖子。「你认识他?」
「晚辈曾有幸和定真大师过了几招,要不是定真大师手下留情,原谅晚辈的唐突,晚辈的一双眼睛就此废了。」
哇,秦默还会打输。听到这,阿蛮忍不住多看了这白眉已然垂到下颏的老者几眼。
「少陜说的太过谦虚了,老朽只是赢在经验老到,一百招之内少侠还没有露出败相,要不是老朽稍稍使了些小诡计,也不见得能占上风。看来西域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
定真大师从秦默的武功路数上猜到他便是神毒门的少门主,只是不愿说破罢了。
「少陜好俊的功夫,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北斗神丐竖起大拇指赞道:「能和定真大师过到一百招以上,放眼江湖还没有几个人办得到,尤其又是一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后生小辈,更属难得。」
他是何等人物,经定真大师略略一提点,他也知道秦默的来历了。
秦默笑着拱拱手。「两位前辈谬赞了,晚辈身受不起。」
这不是他谦虚,那一场比试他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也让他明白甚幺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于自己的武功更是不敢夸大。
阿蛮好奇地问:「我怎幺都不知道?」
她甚幺事都对他说,小到她五岁时不小心踩死一只心爱蜘蛛的事都告诉他,没想到秦默却连这等大事都瞒着她,一时间,阿蛮有被排拒于他心门外的挫败感。
秦默看着她受挫的小脸安抚道:「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现在先让我和两位前辈说话,好不好?」
阿蛮乖巧地点点头,一下又漾开了笑:「好。」
她心头的乌云来得快也散得快。秦默既然答应要告诉她,他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她又何必计较是否马上听到他的解释?
「两位不管江湖事已久,是甚幺事打扰了两位的清修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秦默问。
「还不就是现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五毒教杀人事件。我们本以为这只是单一个案,没想到事情却愈演愈烈,害得整个江湖都卷进去了。」北斗神丐叹了口气道。
「那不是五毒教做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阿蛮急着解释。
「阿蛮,别紧张,两位前辈都是明理的高人,相信他们不会凭着一些谣言而人云亦云的。」秦默道。
「是啊,老叫化愈是深入调查,愈觉得这件事诡异得让人摸不着头绪。再加上老叫化和凤凰女有数面之缘,知道她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人,十八年前发生的悲剧让她只想待在苗强好好地过一辈子,根本不想再涉足中原;所以当初乍闻五毒教无故毒杀江湖人士时,老叫化便觉得奇怪,才会私下展开调查。相信定真和尚也是如此。」
定真大师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街上人来人住的不方便说话,不如随晚辈寻一家僻静的客店,咱们叫壶香茗坐下来好好谈谈。」秦默建议,这街上全都是慕容少华的眼线,还是小心点好。
「要是能再来上一坛陈年好酒、切上几斤牛肉,那就更完美了。」
「那是当然。」秦默笑。
北斗神丐的好吃却引来定真大师不赞同地摇头。
「哇,勾得老叫化肚子里的酒虫全都醒了,这下非得好好喝它个几坛才过瘾,还不快走。」
北斗神丐拉着阿蛮的手直奔少阳城里最负盛名的酒褛。
到了酒楼,叫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后,秦默说出了他心中的怀疑。
「被『五毒教』毒杀而亡的人数随着和少阳城的距离而呈递增态势,也就是说,离少阳城愈近,死的人愈多,这是其中一个最大的疑点。」
北斗神丐边啃着鸡腿边说:「慕容少华对这件事的解读是--五毒教的人渐渐逼近正义庄、他们是冲着正义庄而来的。」
「没错。」
「他说正义庄是江湖人士最后的一道防线,要是不幸让五毒教毁了,中原武林便落入苗人之手。依五毒教残暴的教义和以牙还牙、绝不轻饶的手段,我辈中人从此将沦为苗人毒物控制下的傀儡。」
「这种阴谋论亏他说得出来。」阿蛮愈听愈气。
「我们不能说他危言耸听,不过,却很容易让一些没大脑的人接受了他的说法。」
「真不愧是前辈,原来慕容少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前辈的法眼。」
北斗神丐三、两口就啃完了一只鸡腿,犹觉不过瘾似的,抓起剩下的整只鸡张口大嚼。嘴上塞满了鸡肉的他含含糊糊地道:「少拍马屁了,小伙子。」
秦默皮皮地一笑。「阿蛮曾无意间发现正义庄后院山洞里有人秘密炼制五毒教的毒药,只是我尚未查出这些毒药到底作何用途。」
「真有此等怪事?」两位前辈异口同声问。
「是的。」秦默将阿蛮闻到异香,以及两人夜采山洞的原委简略向两位前辈说明。「之后,晚辈曾再回去探查,才发现山洞里的人早巳不见踪影,原先炼毒的器具也被搬得一干二凈,荒芜得看不出有人曾在里头待过。」
「一定是你们那天的行踪败露了,以致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防范。」
「前辈英明。」
「你这混小子,又拍我马屁。」北斗神丐拿起被他啃得几乎精光的鸡骨头敲了下秦默的额头。
面对北斗神丐的玩笑,秦默只是好脾气地笑笑,继续说道:「晚辈百恩不得其解的是--以慕容少华的精明,他怎幺可能不知道有人在他家后院的山洞里炼毒药?」
北斗神丐将嘴上的油腻往袖子上一抹。「你是说这些全都是慕容少华搞的鬼?」
「晚辈不敢。」
「你嘴里说不敢,心里却早巳认定是慕容少华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喽?」
「只可惜晚辈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贸然找慕容少华当面对质。」秦默搜集的资料到此卡住,再也无法突破。
他将所有的疑点毫不保留地告诉两位前辈,私心希望由他们出面主持公道,如此一来,才能打破慕容少华的伪面具,以及一些武林人士对他的盲从。
「唉,慕容少华的父亲慕容刚早想取得武林盟主之位,无奈武功却平庸得无法服人,再加上近五十年来江湖上平静无波,何必再弄个劳什子的武林盟主的虚名往身上套?结果呢?还不是白忙一场,最后落了个累死的臭名,何必嘛!」
「这也是慕容少华一直放不下的权力梦。」静听两人对话的定真大师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