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全是衙门里的捕快。”
“言大人!”在收到冷冷的一瞥后,那捕快才赶紧改口:“不,言公子,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是唯一目击淫贼长相的人。”
“淫贼?大人?”苗咏欢重复,刚醒来的脑袋瓜里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叫言剑辰,并不是官府中人,以后你也不须叫我一声大人。”
“太好了,我最怕那些三跪九叩的繁文耨节了。”头昏昏的她还没听懂“以后一这两个字的涵意。
“我们在追捕一个横行全国的淫贼,今晚得到密报知道他要来苏州作案,没想到还是让他给逃了,全天下只有你见过他的脸。”
“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淫贼。”苗咏欢皱着眉,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见过淫贼,就算清白没被毁,名声也败坏得差下多了。
“你先前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就是。”
“啊?可是!——”
“拿文房四宝来。郑师爷,麻烦你依这孩子的描述画出淫贼画像。”
“我可是先将丑话说在前面,是你要我说的,我不保证画出来的能看。”
“没关系,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郑师爷会一次次地修改,直到你满意为止。赵捕快,等画像画好后,你派人张贴在各大城及通商要道,要来往的商旅行人及百姓多加留神注意。”言剑辰一叠声下命令。
苗咏欢这时才听得出一些大概。之前她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淫贼”吧?这些人是追捕淫贼的捕快,那,这个还蒙着面的言剑辰言公子又是什么人?
他说自己不是官场中人,为什么能号令这一大票捕快?苗咏欢虽弄不清楚,不过捉淫贼是人人责无旁贷的责任,只得正经八百地告诉郑师爷她看到的淫贼模样。
“画好了。”郑师爷放下笔。
“这么快?!”
所有的人全围到桌子旁,想看看他们追了六个多月的采花大盗到底长什么模样?
摊在桌上的画像让人看了真有啼笑皆非、欲哭无泪的两极情绪反应。
一个大的椭圆形代表脸蛋,上面一条线表示覆着头的黑帽,下面一条线代表蒙着脸的头巾;两条线中间是两个略为扁平的小三角形,左右各一个,那是眼睛;三角形的中间还有黑黑的一点老鼠屎,那是黑眼珠,几个线条就完成了。
“真是简单明了。”言剑辰拿着画像直叹气。
难怪画得快,只要几笔就解决了。
“这样子随便抓一个人,叫他戴上头巾、蒙着面就是淫贼了,有跟没有还不是一样。”
“没办法啊,当时那么暗,而且匆匆忙忙的,再加上他又蒙着面,我只记得他的倒三角眼,其它的全蒙在头巾里,只匆匆打过一个照面而已,哪可能看得清楚?”
言剑辰才说了一句,苗咏欢一口气回了四五个理由,连珠炮似的速度,让人无力招架。
“言公子,这画像还要贴出去告示天下吗?”赵擎问。
言剑辰看着画像沉思一会儿。“这画像暂时不要贴出去,反正也没什么用,只是打草惊蛇罢了。”
“是啊,看言公子这模样,这画像要是贴了出去,肯定会有人误会你是淫贼而报官的。”
赵擎拿着画像比在言剑辰的脸旁,两相比较之下,与蒙面采花盗还真有几分相像。
言剑辰瞪了口无遮拦的捕快一眼,为了怕落人口实,一把将蒙着脸的头巾拉下来。
※※※
卸下蒙面头巾的言剑辰,却让苗咏欢看得傻了。
惊艳!是跳到她脑海里唯一的形容句,张大的嘴却一句话也说下出来。
苗咏欢是个反应机灵而且伶牙俐齿得有些过分的姑娘,尤其是和父亲苗人秀吵架拌嘴时。
苗人秀就常感叹,除了睡觉外,就没看到苗咏欢闭上嘴,他已经不奢望她像个“正常”的千金大小姐般乖乖呆在家刺绣、抚琴,但起码——起码让他享受一下有文静乖巧、温柔体贴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感觉,就算是一次也好。
绝望的苗人秀有一度甚至想昭告天下,悬赏一副能让女儿乖乖住口的灵丹妙药。
这样的苗咏欢终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只不过苗人秀是无缘看到了。
目瞪口呆的苗咏欢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下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言剑辰那无瑕如玉一般的容貌。
浓密而长的剑眉下是一双清明的眼,长而密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样柔柔地覆在漆黑如幕的眼眸上,大得不像话的眼球却是黑多于白的;高挺的鼻梁在细长的脸形上并不显得突兀;细致的皮肤上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使得红滥滥的樱桃小嘴,像雪地里的一朵红梅——不对,那“樱桃”也太大了点。
嘴的确是大了点,可是那抹红艳却补了不足,紧紧的薄唇另有一番个性上的倔强。 苗咏欢一直以为自己长得算是不错的了,今天看到言剑辰后,除了大叹世间竟有这般绝色外,她可不敢再将“美女”这两个字往自己的脸上贴了。
若硬要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在言剑辰的面容上挑出缺憾的话,那就只能说他的眉毛粗了点、眼神冷了点,那双黑瞳有如夜空中两颗孤傲的星,睿智又精明、犀利且深沉,没有一丝丝女孩儿家的柔媚。
这样一个美人儿为什么自甘扮男装呢?
从第一眼的惊艳回过神来的苗咏欢这才发现,她是仰着头看着言剑辰的。
他足足高了她一个头。
苗咏欢的眼光顺着他的头颈往下看,他的身材修长而细瘦,不是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弱,而是有力的、健康的、结实的;想来他的武功也很好,在怀里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又赶了近大半夜的路,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若说他是男的,他那无瑕的脸蛋儿、细致如新麦的皮肤也漂亮得太过火了;若说他是女扮男装,昂藏七尺之躯的高大身材,及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却是装也装不来的……还是“她”天生就是长得这般孔武健壮,才能女扮男装而不被人发觉?而眼里拒人于外的清冷是他的另一种武装?
言剑辰到底是男是女?
苗咏欢用最直接且最简单的方法确认——
她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双手平举,一左一右地平放在言剑辰的胸前,然后——用力一按!
她这个动作却让在场的人有不同的反应,有的是惊叫出声,有的是倒抽了口气,还有人看了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苗咏欢才不管旁人的反应,很用心地体会手上传来的触感。
“咦?平的?”怎么可能?
苗咏欢的小手平贴在言剑辰的胸前,改按为揉,很仔细、很用心地抚遍他胸前的每一寸肌肤,想透过衣服的隐蔽找出独属于女子的凹凸。
言剑辰明明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没错啊,怎么可能没有胸部?苗咏欢不死心地将他整个胸膛都摸遍了,奇怪,还是找不到任何一丝起伏与柔软,掌下传来的只是平坦结实的触感。
“你闹够了没有?”言剑辰沉声遏止。
“呃?”整个人几乎在言剑辰胸上的苗咏欢抬头却望入一对阴鸷的眼眸,被他在头上这么一吼,她早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快放手!”
“呃?”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黏在言剑辰的胸前。
做事不大细想后果的苗咏欢这才惊觉自己的莽撞,赶紧收手,离开他。
“你是男的?!”她大叫。
怎么有男人会长得这般漂亮?漂亮得令女人嫉妒、令男人心动?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可能是男的?”她还是不服气。
“这点你已经‘亲手’确认过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没将言剑辰的不悦放在心上的苗咏欢,心里一厢情愿地想:他如果扮成女装,不知道会多漂亮……
※※※
“你叫什么名字?”言剑辰皱着眉看着楞楞出神的苗咏欢。
“呃……那个……我叫苗永。”
“家住哪里?我好送你回去。”言剑辰炯炯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回家?!”不行!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可不能再回到那个虎口。“我不要回家!”
“你该不会是私自逃家的吧?”
“不!不是!”头摇得快掉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回家?你深夜出门,又不知下落,家人一定很担心。”
“呃,这个,我……”
这一刻,苗咏欢心里有着一丝丝的领悟,这个言剑辰外表虽然漂亮,脑袋瓜里装的可不是草包,聪明得让人骇伯,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他的眼似的。
“怎么?想不出理由来了?”他的眼神像在逗弄她似的。
被他这么一激、一逼,苗咏欢倒是想出了个好理由来了。
“我不回家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而且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没人办得到。”
“哦?什么事?这么伟大。”
“我知道你们现正在捉拿采花大盗,全天下只有我看过淫贼的长相,为了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妇女同胞们,我自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一走了之,我有义务留下来帮忙、指认他,这是我责无旁贷的责任,为了黎民苍生,我小小的牺牲一下相信不会有人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