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
“而你也会一直陪他等下去。”如果郭乃慈永远不出现,她岂不是要一直找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跟他有所牵连?
有所牵连却毫无关系,是他们之间那股朦胧不明的暧昧的最佳注解。
“你们喔!一个痴一个傻。”方琳摇摇头,转身顾着她的葱油鸡蒸熟了没有。
一个痴一个傻,但哪一个是痴哪一个是傻呢?
这个问题等到他们一顿饭都吃完了,她还没想出答案来。
“丁丁,我们先走了。”
丁巧荷听到方琳开口道别,她才从恍神中清醒。
“才九点……”她拉着方琳的手,她怕跟江民独处一室,她的心情没有人能替她做掩饰了。
“不好意思,丁丁,阿文的妈妈,也就是我婆婆要我们回去一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一定得回去一趟。”方琳说的一半是实话,她婆婆是要他们回去一趟,但不见得一定得今天赶回去;他们早离开也才能替他们制造机会。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好意思再耍赖,琳姐的婚姻得来不易啊。
“那你……”她转身问好整以暇靠在沙发上的江民。
“再五十分钟,阿峰才会来接我。”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叫丁丁煮咖啡给你喝,绝对比她的煮菜功好多了。”胡以文边穿鞋子边说。
她将鞋子穿了一半的胡以文推出门。谁叫他要出卖她,这是惩罚。
瞄瞄他,她不吭声的转进厨房。
第六章
“喂……”
“别吵我,我在煮咖啡。”没问他要不要喝,她将自己关在厨房,反正他行动不方便,只要她避开他,他就不会影响到她,就能还她一个平静无波的心情。
磨豆子煮咖啡,她全在厨房做,等到两杯咖啡终于完成了,拿出两组咖啡杯,倒出壶里的咖啡,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深吸口气,端起一杯咖啡走出厨房。
“煮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昏倒在埋头。”他抬头瞅她一眼。
“我没这么脆弱。”她避开他伸出来的脚,刚才有胡以文在,可以帮忙移动他,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要扶起他可没这么容易。
安全将咖啡端到他手上,她又转身去端自己的那一杯。
“你煮咖啡的功夫真的比煮菜厉害……至少喝起来不会像草药。”
她听到前半句话,扬起眉才笑了一半,又听到后半句话,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一个不注意,她的脚被他的脚绊到了,忙着护着别让咖啡溅出来,她以非常怪异的姿势跌坐在他身边,半边身体还压在他腿上。
只听到他大叫了一声,她连忙移过身子。
“你在叫?”她也不管咖啡几乎全洒了,连忙问。
“换你被压到看看。”他恶声恶气的说。
“你在叫!你有知觉!你有痛的感觉了!”她想得比他快。
经她这么一说,他才记起刚才腿上那股感觉,没错,是一种痛感,他有感觉了!
他废掉许久的脚有了感觉!
他讶异的还不止这点,她擅作主张将他的腿横放在沙发上,双手在他的两腿来回按摩。
“你在干什么?!”隐含怒气的声音还带着其它些许怪异的情绪。
“帮你按摩促进血液循环,我看人家做复健都是这样做的。”她认真的替他按摩,连头都不抬一下。
“你看过谁做复健是这样做的?”他低头注视着她的动作,她的手指在他腿上来回搓揉,那是他的腿,可是她却做得这样认真,她会不会对人好过头了?尤其是一个男人。
“阿文啊,他……以前受伤过,我陪他做过复健,就是这样做的。”话到嘴边,她即时踩了煞车。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以前曾做过酒店的工作,这关系到她少到极点的自尊。
他不再追问她可疑的语气,她也正好可以专心按摩他的腿。怪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的腿应该有知觉才对,他刚才叫了一声不是吗?
毕竟不是专业人员,渐渐的,她的手也酸了,信心也消失了,斗大的汗珠一颗颗聚在额间。
他不发一语的感受她的手指在他的双腿移动,指尖传来的微温一点一点滑进他的心,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动作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让他享受那股暖意,让他想到如果帮他按摩的人如果是乃慈……
乃慈!想到乃慈,他惊醒了!
乃慈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他竟然在享受另一个女人的按摩!
他对不起乃慈。
“够了!”他粗暴的一把挥开她的手。
“让我再试试!”她不死心。
“不必了,我的腿是因为枪伤的关系才不能走路,医生早就宣布我能再走路的机率很小,你这样戳半天也不可能有效果的。”他冷然的说。
“可是你明明……”
“那是你太重了,我被压到的反应罢了,谁叫你刚才吃那么多!”神色一变,他的脸色又变得骄傲自满了。
他的态度让她十分不高兴,她一甩头,“当我好心被狗咬,你等你的乃慈回来帮你按摩吧!”如果是郭乃慈,他的态度不会这样恶劣了吧?
“乃慈不会戳我的腿。”
“我才没有戳你的腿……”她咬牙切齿的说,“不然她都是怎么做?”
“乃慈什么也不做,她通常只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我的腿,然后哭了。”乃慈的眼泪让他内疚,他为什么要受这个伤来让她难过呢?
狗屁不通!她粗鲁的骂在心里头。
心爱的人受伤,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一定会想办法尽自己的力量帮对方好起来,不管多么辛苦也都会咬牙撑下去,只会哭,这算什么爱啊!
撕开他骄傲的面具,追根究底,他也不过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大白痴!
瞪着他唯我独尊的表情,她得到了个结论。
她瞪着他时,门铃叮叮咚咚的响起来,她起身去开门,看到了尽职的阿峰。
“我来接大少爷。”阿峰不安的看看他们两个,好像他们常常都有想撕开对方的火气。
她让阿峰进来,靠在门板上看着阿峰抱起他坐上轮椅,她移动身子让出个空间让他们出去。
该尽的主人义务她还是会做的,她替他们按开了电梯钮,让他们方便进到电梯。
他们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只有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们的眼神才有了短暂几秒钟的交接。
莎哟娜娜!大白痴!
— — —
他受够了医院消散不去的消毒药水味,也受不了医院里的病人鬼哭神嚎般的唉叫,他更痛恨自己每个月还必须到医院来复诊。
但,他别无选择。
“阿峰,推快一点。”江民皱着眉头命令阿峰,从急诊室传出来的唉嚎声让他听了心里很不舒坦。
有楼梯的地方他不能走,上洗手间他得使用残障人士专用的洗手台,坐在轮椅上,谁又会知道他的身高其实有一百八十二公分?他痛恨极了必须要抬头才能看到站在前面的人。
他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唯我独尊,他受不了自己原来跟那些痛叫的病人是一样的事实。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他?在他将所有的事都导入常规后,一颗子弹夺走了他的幸福,而他却连那个开枪的人都找不到。
“阿峰,推快一点!”他又喊,刚才一个经过他身边的欧巴桑流露出来的怜悯眼光让他心头肉全纠在一起。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大少爷,到了。”
阿峰敲敲诊疗室的门,将他推进去,他的主治医生已经在等着他。
接下来一连串的诊疗过程跟往常一样琐碎,几十分钟后,陈医生结束了这次的检查。
“陈医生,还是跟上次一样吗?”看陈医生凝重的表情,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依我判断,还是一样。”
“但是我有感觉到痛。”丁巧荷那一坐,的确让他感到疼痛的感觉。
他一说,陈医生面露惊讶,“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的腿有感觉不是好现象吗?”
“你有感觉当然是个进步,但我还是认为你要复原的机率不大,有种可能,是你的潜意识里一直想能再走路,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陈医生很肯定的说。
他看看陈医生,没有再对这个问题争辩下去,不是因为陈医生是江彬替他找的名师,而是因为自从那次后,不管再怎么做,他的腿仍是没感觉。
带着相同失望的心情,他让阿峰推他离开医院。
“大少爷,我觉得那个陈医生好奇怪。”阿峰将他放在医院门口时说了一句。
双手交握撑着下颚,他想了想,只是淡淡的交代一句:
“去开车吧。”
阿峰耸耸肩离开,走没几步又被他叫住。
“阿峰,替我打个电话给阿彬,说我下午不回公司了,有事他帮我决定。”
虽然不曾公开,但是阿彬其实是他的亲哥哥,尽管表面上他们是主仆,实际上他却很信任他,也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办,毕竟他们身上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液,再怎么样,江彬还是江家的子孙、爸爸的儿子、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