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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你对新续弦的新娘子没兴趣?」秦关代表问出口。

  「那当然,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楠竹想起来就呕。「若非要当个孝子,成全我爹的一番心愿,我当天就大闹婚礼逃婚去也。」

  「可是你的表情不像不高兴。」骆弃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倒像有些踌躇满志、心满意足。」

  一说起这个,楠竹双眼亮了起来,不禁为自己的处事果断得意洋洋。

  「那可不?我一开始就给那个丫头片子下马威,让她知道就算用尽心机进了卑家门,也不代表她就可以任意妄为。」他冷冷一笑,「要当卑家妇容易,要占卑家便宜可就难了。」

  秦关忍不住开口,「楠竹,你怎么待新妇这么严苛?」

  「这不是事先就把人当贼防了吗?」骆弃插嘴。

  「你们不明白,我没有秦关的好运,新弟妹温柔婉约又对他一往情深,我家那一个是讲明了嫁进我家享受荣华的,把我当晋身富贵的跳板,我对她还有什么好尊重敬爱的吗?」他无奈地道。

  卑楠竹、甄秦关与艾骆弃同为京城望族公子,却因同时娶妻又半年后同时丧妻,所以被外头谣言传成了三名专门戕害妻子的丧门星,惹得满城风风雨雨,也没有半个姑娘敢嫁他们。

  谣言有一千个声音,外人不知内底事,以至於风波越生越恶,传言越传越离谱,他们三个可算是深受其害了。

  可他们因性情之故,既不屑、也懒得出来澄清,何况就算澄清了又怎么样?有些事实在难以对外人道也,所以就算声名狼藉,他们也依旧自歌自舞自徘徊。

  简单的来说,就是两个字--认了。

  要不还能怎么样呢?

  「那也没办法了。」骆弃优雅地沏好一壶雨前,举壶斟了三杯,语气不无感叹,「果然还是不像秦关兄那般幸运哪。」

  「唉,可不是吗?不过我还是没有放弃希望。」楠竹喃喃自语。

  他们俩又同时诧异盯著他,「这是什么道理?」

  「我相信在这世上,一定有个真正知我爱我的好姑娘在等著我,此次续弦是为了安老父的心,可是等到我寻觅到那个好姑娘后,我将不会再让这段错误的婚姻存在。」

  秦关看著他,语气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对你的新妇太残忍了。」

  「她要的只是钱,从来就不是我。」他的口气有些悲伤惆怅,苦涩地道:「其实,我何尝不希望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成亲,可是要我守著一段有名无实的姻缘过一生,这对我更残忍。」

  秦关也沉默了。

  「楠竹说得虽直接坦白,看似残忍,但是也没有错。」骆弃轻轻地道:「我们三人同受命运捉弄,经历了一次虽生犹死的情爱苦痛,至今依旧背负著过去的阴影与煎熬,他有权利结束悲情,为自己谋求真正的幸福。」

  楠竹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当真说到我心坎里了。是,就是这样,我不想再浪费生命在一个不爱我的女子身上,更不可能跟一个我不爱的人斯守到老,那太可怕了。」

  「是呀。」骆弃温雅地微笑,「或许有一天,终会有女子不畏流言似虎,勇敢跨过鸿沟,真正来了解我们,我们应该做如是想,看,秦关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秦关想起自己曲折的情事,想起家中那温柔可人又善体人意的爱妻,他不禁浅浅地笑了,笑容里有著无比的温暖与快乐。

  「有朝一日,你们定然也会和我一样幸运,找到属於你们的好娘子。」秦关愉悦地举起杯子,「来,我敬你们,祝福你们。」

  「好!碰杯!」

  三人举起杯子轻轻一触击,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但愿妾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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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曾经想过,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於有床睡、有饭吃,而且大家每天相处和和气气。

  可是在嫁入卑家两个月,见到她的相公不到五次面后,她开始觉得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了。

  她过得很好,吃得也很好,却感觉到有些孤零零的。

  卑府里的人对她很好,可是个个都客气得不得了,好像怕她一不高兴就会走人似的,就连公公也是,见到她就笑咪咪的,就算她不小心砸破碗、打翻花盆,或是自告奋勇替公公按摩,却忘记轻点力,把公公捏得脱臼时,他还是强忍著疼痛摇头跟她说没关系。

  她不小心把满桌饭菜都吃光光……

  没关系。

  走路踢到门槛,她整个人往前摔,慌忙间想抓住东西却失手把卑毕管家的裤子拉了下来……

  没关系。

  她边走边抬头看天空朵朵的白云,以至於一脚踏空掉进鱼池里,把名贵鲤鱼压死了一大半……

  没关系。

  唉,千金觉得自己非常、非常没用。

  为什么大家要待她这么客气?她已经是卑家的媳妇了,她多想跟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亲亲近近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更希望自己若真做错了事,大家不要碍於情面上还是客气地说「没关系」。

  她更希望可以天天看到长得俊美,说话动作迷人得要命的相公,就算是被骂也没关系。

  就算被骂,那空荡荡的屋里也可以显得热闹些,不是那么凄凄冷冷静静悄悄。

  家这么大,园子这么广,有什么用呢?再大再好再漂亮,看久了也是这样,好酒好菜吃多了还是那样,唯有关怀和家庭的温暖是令人永不厌倦的。

  她突然好想好想自己的爹……想念那陈旧古老的米仓里散发的谷香,还有不大却暖和亲切的家……

  千金知道相公不喜欢她,事实上,在卑家里人人尊敬她,却没人爱她。

  她蜷曲著身子躲在角落的桌子下面,房里暗暗的,没有点灯,黄昏时分幽幽然的暮色有些像吴氏米铺的一隅。

  成亲不好玩,她想回家。

  再也忍不住地,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滑落她的脸颊,跌碎在裙裾上。她用双臂紧紧揽著双膝,凄楚的小脸在逐渐笼罩的夜色中益发黯淡无光了。

  楠竹踏入原是自己居住,现今让住给千金的春风星楼,他是过来拿几本书,可是一踏入已是天黑却还不见燃灯的屋子里,他不禁疑惑地一扬剑眉。

  「搞什么鬼?」他低咒一声,丝毫不受黑暗的阻碍地穿厅入房,取过了纸摺子点起一盏轻纱宫灯。

  晕黄色的光亮柔柔地映照著,却还是不够亮,他执灯正要定向花厅之际,蓦地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轻泣。

  他登时僵住步伐。

  两个月没进春风星楼,是几时闹起鬼来的?

  看吧,娶错老婆怪事送来,先是爹手臂无故脱臼,接下来是心爱鲤鱼死了一大半,现在则是闹鬼……这真的不是他的偏见,他就知道吴家这门亲结得太过仓卒顺利,就是有鬼!

  「你有什么冤情请说,若没有的话快快投胎去吧,尘归尘、土归土,贪恋人世无济於事,到最后吃亏漂泊的还是自己。」他镇定下来,语气平静地道。

  哭声停顿了,像是在一瞬间硬憋住。

  他感觉到有人……嗯,不对,是有「东西」在,因此大著胆子继续说:「你姓啥名谁、家住何处?是遭人冤害抑或是尚有心愿未了,请尽管开口,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诿。」

  「相、相公?」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怯怯地从角落飘出。

  「你要一个相公?」他皱了皱眉,「那就爱莫能助了,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毕竟敢娶鬼妻的男人并不多。」

  「相公,我是千金。」那个声音充满了疑惑和怯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楠竹睁大眼睛,瞬间松了一口气。

  啐!

  原来是他的续弦妻,干嘛躲在角落吓人,还害他自言自语老半天?

  他没好气地提著灯往声音来源处照去,果不其然,一张哭得泪痕斑斑的小脸在灯下更显憔悴可怜。

  「你在哭什么?」他蹙眉,不悦地低吼:「蹲在里面做什么?好玩哪?也不想想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人吓人吓死人,万一进来的不是我,只怕卑府立刻又是闹鬼谣言满天飞。」

  哼,每次遇到她都害他笑不出来,总觉得不念叨她一顿就对不起自己。

  千金好不容易等到他,却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她原本难受的心情更是跌落深谷底,泪水又止不住狂奔下来。

  「对、对不起……」她紧紧抱头痛哭,「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好想家……好想爹……好孤单啊……对不起……」

  楠竹呆住了,她的哭泣与伤心是那么地真实强烈,破碎哽咽的话语更是烫痛了他的胸口,让他心底掀起了一阵剧烈的心疼与愧疚。

  他对她,真的太凶恶了。

  楠竹心慌意乱地走近她,蹲在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口,「你、你别哭了,我并没有怪你什么,也不是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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