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琴拂桃花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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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张脸挤在她狭小的视线里晃来晃去,她虚弱地试着睁大沉重的眼皮,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我……”好陌生的环境!她吃力的扶着墙壁坐起。“我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你晕倒在下雨的街道上,多亏雀姨好心救了你。”游咪咪讶异这小姑娘的眼瞳煞是分明,水澄澄地,可正是那勾魂的桃花眼。

  “晕倒?”她晕倒了?这怎么成,她若不能赶在入夜前找到芳香妓院,今晚就没地方栖身了。想到这里,她急忙掀被下床,抱住那架从不离身的琴。

  “喂喂喂,你才刚醒想去哪儿呀?”白泡泡一急拉住了她的手臂。

  “多谢各位姐姐的救命之恩,烟儿急于找人,不能在此久留。”

  “找人也得明天找啊,雨下得这么大,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住!”白泡泡没好气的硬是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可是……”她偷偷打量着这些涂脂抹粉、容光照人的女子,还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夫人,心中有着小小的问号。“这儿是什么地方?”

  游咪咪的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想吓吓这个小姑娘。

  “这儿呀……叫作芳香妓院。”

  怎知她一听,难掩兴奋之情的再度跳了起来。

  “芳香妓院?”

  雀姨有些傻眼,难不成这小姑娘正巧是来作妓的?

  ???

  误会解释清楚之后,君梦弦也见到了这个阔别八年之久的女娃儿。

  褪去了稚气的青涩与圆嫩,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郁郁寡欢的眉目流转间隽是怜人。

  “梦弦姐姐,请您收留烟儿,烟儿已经无处可去了。”一向坚强的她,此刻却噙着泪光,不敢将脸抬起。

  “这是我八年多前的心愿,即使换了个地方,我也不会说个不字。”君梦弦握着烟儿冰冷的小手,让她安坐在自己房内的椅子上,疼惜的察看她十指伤痕,阵阵酸楚涌上鼻腔。

  “瞧瞧你,粗活做得多,琴也练得紧,但身子搞得这么糟,怎对得起你的爹爹?”

  “只有把琴练到最好,爹爹才能安心。”她固执地答。

  “傻瓜,哪个父亲会希望自己儿女瘦得不成人样?”

  烟儿沉默了半晌,不免担忧的抬起脸,怯怯地注视她。“梦弦姐姐,我若待在这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当然不会。”君梦弦面带微笑的拍拍她瘦弱的手背。

  “往后你在这儿,就当是服侍我的丫头,至于我原先的婢女,就差去给其他姑娘;还有,你得改口唤我小姐,才不会让人听了奇怪。”

  “嗯,烟儿知道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在聚合楼发生了什么事?”

  仔细看着烟儿的表情变化,她小心翼翼地问。

  “……丁老爷病了,竹敏夫人和大小姐说我会克死他们一家老小,于是一气之下把我给赶了出来。”记得半年前,丁仰赋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过她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说过的话都不会收回。然而他一病,哪里还顾得了她?他连病榻前守着的是谁都弄不清楚了。

  “丁师傅病了?”君梦弦心惊的追问,丁仰赋是自己一生尊敬的人,即使她在聚合楼的日子并不愉快。“要不要紧?给大夫看了没有?”

  “请过的大夫不计其数,但都束手无策,说是没得救了,只能靠药物拖延活命的时间。”一旦想起老爷对自己的照顾,烟儿就亦发感到自责与难过。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为什么爹爹死于重病,连收留自己的老爷也病入膏肓?

  “怎么会这样呢?”摇摇头,君梦弦凄恻地闭了闭眼。“像丁师傅这样富贵的人,不该如此短寿才是。”

  烟儿面容哀戚,却没有说话,将眼泪尽数往肚子里吞。

  “既然你都离开了聚合楼,就忘掉那一切吧。虽然芳香妓院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但最起码,这儿的人都不坏,只要你稳住意念不受影响,我敢保证让你清清白白的进来,清清白白的出去。”

  “谢谢小姐。”她即刻就改了口。

  君梦弦没再说什么,总觉得烟儿的命不该仅是如此。

  某种想法浮出台面,但终究抑在心底没说出来。

  烟儿啊烟儿──说不定你有个很不平凡的身世……

  ???

  一行四人,夜奔在不见月光的黝暗雨幕中。

  ?首的女子率先窜进一间废弃杂乱的寺庙里,动作利落的脱去笠帽斗蓬,极目环顾周遭,掸掸半湿的衣袖裙摆,等着其他人入内。

  须臾,三个男人狼狈的奔进庙中,被另两人搀扶的老者咳嗽不停,胸口没由来得感到疼痛,他的脸一阵扭曲,呼吸急促收缩,双眼暴凸的揪着衣襟,两腿顿失支撑的力量。

  “华姐,夏老头好像不行了!”虎背熊腰的黑脸汉子惊声大喊,急忙让老者躺在地上作垂死挣扎。

  向晶华屏气凝神的快速点了老者身上的穴道,意图让他苟活分秒。

  “怎么办?”另一名短小精悍的猴脸男子颤声问。“他要是死了,我们到哪儿去找人?”

  “说!”向晶华蛮横的捏住夏老头的下颚。“人到底在哪里?这些日子由着你活命,是要你带路,你今日若是横尸在此,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家中的高堂和妻儿!”

  头发半白的老头气若游丝,眼脸半闭,蠕动着干扁嘴唇。

  “顶天,听听他说了些什么!”她赚恶地撇头起身。

  黑脸汉子蹲下身,将耳朵竖起凑到夏老头的嘴边,想办法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他只能将残碎的语句慢慢拼出:“居……含……漏?”

  “那是什么?”向晶华气急败坏的瞪眼。

  刹那间,夏老头白眼向上一翻,断气了。

  向顶天骇地跳离数丈远,不住地发抖。“他……他死了……”

  “夏老头,要是我找不到郁定擎的女儿,你这条命,就当是白死了!”对于渐渐口吐白沫的尸体,向晶华蛇蝎般的恶毒心肠,一点起伏也没有。

  “华姐,人都死了,我们上哪去找“伽陀罗琴””猴脸男子向立地忧心忡忡的问,不时畏惧地轻瞥夏老头那死不瞑目的白眼。

  “就照他死前说的话去找,既然已经快到大理京城,先在那里寻找可能的线索再说。”反覆咀嚼“居含漏”三字涵意,就是想不透和什么有关?

  “是的,华姐。”向顶天和向立地同声回答。

  “师父还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若教他失望了,大家都活不了。”向晶华阴沈的眼无比严峻。年过四十的她,尽管仍保有一点女人姿态,然而杀人不眨眼的本性,举手投足间总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寺外的绵密雨景,旧时记忆打乱她的思绪,那晚温存的美好历历在目……她握紧拳头,将这扰人的画面逐出心头。

  郁定擎呀郁定擎,当年你饶我一命,今日我却非取回“伽陀罗琴”不可,你在黄泉路上也别怨我,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会刁难你女儿的。

  ???

  一连多日的大雨过去,久未露脸的灿烂阳光,让心情一度荡到谷底的雀姨乐不可支,赶忙整顿芳香妓院里里外外,打算有番新格局、新气象,吸引更多客人上门。

  招呼着一个个回笼的客人,雀姨即使笑得脸部抽筋也心甘情愿,亏损了这么些天,可得加紧补回来才行。

  “哎呀,是侯大爷,欢迎欢迎,真是好久不见!”雀姨笑灿如花,对来人毕恭毕敬,不敢稍有怠慢。这浓眉虎目、天庭饱满的男人,可是“无偷窝”的强盗头子侯立史,任谁见了他都心生畏惧。

  “不知侯大爷今儿个要点名谁呀?”雀姨一问完话,马上就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张陌生脸孔。“这两位是……”

  “是我的胞弟,特地带他们出来开开眼界的。”他粗声粗气的替他们回答。

  “既是如此,开个厢房,我让五、六个姑娘进去陪诸位一块,好不好?”

  “不必了。”其中一名男子正色道。“我们两个坐在厅中听听琴就行。”

  “听琴?”雀姨还真不知道有人来妓院只想听琴而已。

  “别理他们,这家伙从以前就爱去聚合楼听人弹琴,死性不改。”侯立史没好气的瞪了两兄弟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雀姨怕弄拧了气氛,连忙朝里头叫唤:“咪咪呀!侯大爷来了,还不快出来迎客。”

  “哎哟,人家来了嘛!”

  不一会儿,游咪咪一身喜红的扭着腰枝,见到侯立史不由得嗲了嗓音:“死相,这么久没来看人家,是不是有别的新欢了?”

  “胡说胡说!我侯立史这么专情的人,哪来的新欢?”侯立史持胡大笑,让咪咪黏着进了厅,后头的兄弟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绕着曲廊尚未到厅堂前,耳边听闻曼妙清亮的弹琴声,侯立强忽尔加快步伐,先行入厅悄然落坐在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楼阁上弹琴的佳人。

  侯立勇叹口气,知道二哥的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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