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混沌的脑子摸不着他的话意,才睁开眼便被近在咫尺的一双漂亮眼眸给摄住了心魂,过了半晌,她方才移开视线,环顾四周一圈后,终于才真正清醒过来。
“占用了你的床位,抱歉。”
所有的力气能量彷佛被掏空似的,要她起身爬回自己的房间恐怕她会在半路上就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望他能慈悲为怀暂时收留她一晚。
“有差别吗?要你来暖我的床不正是你与耶比达交换目的的协议。”银狐讥诮道。脑子才一清醒,蠢话又开始冒出口,这女人永远在矛盾中求生存。
“拜托你,说话别如此伤人,我可没有寡廉鲜耻地爬上你大爷的床过。”好痛,胸口有股闷热积压着她的喘息,她停了半晌才再次开口,“对了,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圣人。?”
“就一个连自身都活得虚幻不实的女人而言,你肩上的担子太沉重,想背负圣人的道德恩义、情理天良,也得看本身的能力是否足够。”丧命在自己遵奉二十六年的信仰手中,真是可悲。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活得真实了,别再一味的否定我,行吗?”贺青不悦的回道。突觉有些冷,她想将丝被拉高些,谁知就连这么一个不需太多力气的动作,她都深感软弱无力。
在她放弃的同时,有人好心的伸出援手,银狐替她将丝被拉高。
“谢谢。”她现在一定身处天堂,躺在她身边的是位善良的天使……
“没人要你感谢。”
不,是地狱、炼狱,身旁这家伙是冷酷的魔鬼。
“留加他……我是指阿里,他没事吧?”她担心的问道。虽然留加功夫底子不错,但对方个个勇猛魁梧,他一个人能抵得过对方四掌已是侥幸。
“腿骨脱臼,处理过应该没事。”那家伙不时拖着一条缠满绷带的腿,一跛一跛的跑来这里烦他,能走能叫的应该没啥大碍。
她闻得到他的气息呢!鼻端下隐隐传来他的气味。萦绕着她四面的冷流能稳定思绪,困意悄然升起……
“我困了,晚安。”有他陪着的夜应该可以畅怀安眠吧。
一个发誓这辈子不准再有人用“晚安”两字来敷衍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如此,她也是。
“别睡。”他轻柔敌拍醒她。“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够了。”
“还有事吗?”贺青觉得再不睡,自己又会忆起什么伤人心怀的事,她不愿在疲累时还得伤神,干脆任由睡意将它们带入梦里化成虚无,只可惜有人并不同意她的逃避。
“突击你的人是谁?”
撑不住的眼睑放弃再与意志力搏斗,舒缓地闭上,语句也开始含糊不清,“谁……是谁?”这床像摇篮一样,很好入梦。
子弹击中的是心脏周围,可不是脑袋,她在装什么迷糊?
“那四个日本人,你认识吗?”银狐索性打开床头壁灯,晕黄的光线映照出一朵清艳芙蓉。
什么日本人!她不……日本人?!蛇冢,老太爷?!一幕幕的画面开始浮现脑海,散了她满脑的浊重睡意。
她赫然睁亮恐惧的杏眼,紧窒的喉头干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面前高深莫测的男人,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
贺青忽然觉自己失态,“对不起。”她想拭泪却力不从心。
银狐哼出悒烦的冷息,认命地接下他打心坎不屑到极点的拭泪工作。
“你在害怕。怕谁?”这女人无畏无惧,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他是见识过的。能气定神闲面对狂如猛兽的狂神与之争辩古月的去留,她根本是过了头的勇敢……而今,浮现在她眼底的骇异怯色又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了……他不会承认我们的,怎么办?”她连承诺都还来不及达成啊!她能躲得过老太爷的格杀令吗?生病的夫人等得了她带回银狐吗?
“‘他’是谁?”
“一个极力否定蛇冢凌皓存在的近百岁老人,他也是造成我们偏离原本命运轨道的幕后黑手。”贺青语气幽幽的说。
“这就是你背负二十六年恩德情义所换来的结果?啧。”银狐扬着嘲讽的唇角,微摇着头为她惋惜。
银狐的发梢因摇晃而扫过她玉雕的面容,如同他的讽刺一样刺痛她已然碎裂的心。
人世变幻始终是毫无常理可言,难以预测又闪躲不了它的瞬息万变,这种转化莫测的人生路,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也来不及反悔了。
而她走的却是条别人擅自替她安排的命途,何以她连反悔的余地也没有,还得认命的将生死交由他人操纵,去留任人摆布?
这绝非是她选择的人生啊!
不想泪水再次决堤,贺青索性合上眼,将一池不甘的激流紧锁在飘雪的心湖中。
“说话。我想听听你心底的声音。”他更想目睹他的影子宣泄愤怒的模样,满心期待她眼波中被执念簇拥成形、始终刺碍着他的炫亮星芒碎成千万片。
他会耐心地等待影子被嗔怨同化,同化得像他。不再自诩是救世天使,他是恶魔,怎能容得下天使般的影子。
他喜欢这道暗影像他。像他一样,背弃过去。
“放过我吧!”她痛苦的睁开泪光莹莹的沾水眼睫,“我没有力气再与任何外力周旋对抗了,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好吗?”跟前两泓彷若急欲将她吞没的蓝色深潭根本不会将她自翻复的船中救出,倘若她再次不小心失足了,只会被卷进他设下的急涡里,坠入更难自拔的深渊。
她似乎想得太美了,银狐是救了她一命,但并不表示他冷硬的心防肯为她卸下,方才她差点有了不该萌生的错觉。
银狐永远不可能为她卸下心防,永远不!她该有这份认知才对。
蛊魅的澄晕光氲将披散着一头黑发的银狐笼罩在诡邪里,贺青畏颤地转开螓首,不愿再与骇人心骨的阴森冷光抗衡。
将她的闪避收纳眼底,银狐讪讪地嗤笑起来。
她真的快不行了。倘若再由他逗弄下去,这个女人恐怕真的活不过今晚,那可不行,她可是他预备收归所有的影子。
银狐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诡意,瞥犹在自我悲怜的女人一眼,便开始调节方才释放得太过于猛烈的激狂波满,野兽派的野蛮欲念重薪被压抑回心防内。
“喂。”
“嗯!”这多愁善感的女人又是哪根筋不对劲!
“你想,我们会不会又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回答,缄默的空间里却只听得到她心跳匆促的奏鸣声。
直到她失望地想放弃得到答案时,身旁终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低沉语音。
“不会。”凝暗的深夜果真危险,容易让人心不定……还有反常,但愿身旁的影子能自觉点,别再企图扰乱他平静无波的荒凉世界。
“是吗?”模糊的水雾淹没了杏眸,她蹙起柳眉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可是看来下回我是非死不可了。”虚浅的轻笑无奈的逸出口。
已然降了温的银狐又被莫名地撩拨出满怀的骚乱。
“不会再有第二次幸运蒙你搭救了。”说完,贺青便合上眼,但晶莹的泪还是抵不住心湖中的酸涩,静静落入他怀里。
无声无息的伊人,悄悄摄取独有的气氲,渴盼能被他的冷光寒风包拥入眠。
--不再会有第二次幸运蒙你搭救了。
这句话好像嵌入银狐的心坎上,成为一道明显易见的心痕。
◇◇◇◇◇◇
“那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耶比达忿忿的说,“什么死人特使还有那特种部队,以及那个女人!这些人像鬼魑一样在堡里游来荡去,不晓得在进行什么鬼勾当,把这几枚不定时炸弹留在堡里,谁知道会搞出些什么乱子来。”
“格司先生的行踪难测,尤其他根本不带任何助手完全单独行动,一整支特种部队就这么被冷落在堡里确实不怎么妥当,容易滋生乱事。对了,将军,那个女人可曾回报任何消息?”阿法汗探询问道。
“还不都是那些屁话!早知如此,当初也犯不着采用你的鬼提议,我看这女人根本是在敷衍我,她只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去达成她的目的而已,留她毫无用处。”
说完,耶比达站起身在书房里踱着步,愈想愈气,“啪”的一声,突然用力一掌拍在书桌上。
“他们当我是没长眼睛的笨蛋吗?一堆人把萨尔其堡当成什么了,那个该死的特使竟敢在我地盘上光明正大的调查起我的背景,还由不得我生气撵人,另外还得附赠个企图不明的女人随侍左右!去他的,我还真慷慨哩!提供一幢豪宅来供应一干人在暗地里拆我台!滚!叫他们明天一个个给我滚蛋!”一张昂贵的皮椅当场使被怒火中烧的将军大人踹倒在地。
“再忍几天吧,将军。等俄罗斯那批核子武器顺利入境后,您就再也不必受这些窝囊气了,届时,整个中东全是您一个人的天下了。”阿法汗向来知道什么话最能舒坦将军的火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