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贺青已睁亮杏眸坐着等候。该来的终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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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架各标示着斗大私人航号的喷射客机,两方势均力敌的财阀,机身大刺刺地停放在停机坪上。
蛇冢一行人,包括蛇冢冥煌、贺青,以及随行人员,个个身着黑衣丧服挂孝,在医院告别后,两方人马自行带开,一对飞雁便被硬生生的分开。
候机室一角的圆桌,坐着三个闲适啜饮的男人。
“我说,自落地玻墒窗俯瞰出去的风景真有这般吸引人?”狂神故作一脸纳闷状,手指勾着杯耳,凉凉地嘲讽在窗前伫立已久的雕像。
幻狼偏过头随意瞧了动也不动的人影一眼,耸耸肩灌入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后,才开口说道:“这样才有美感吧。”
“可怜的家伙,还真让他动了真情。”说完,萨杰起身来到银狐身边,陪他一同目送底下那群正朝客机走去的人影。“他们要回日本了。”
“等他们那架铁马起飞后,我们也得飞回纽约了。”狂神走向银狐另一边说道。
“咦?你们看。”幻狼的迟疑自银狐身后传出,手指着窗外地上的人影。
“喂,死家伙,人家在看你哪!”狂神顶了顶僵成石像的银狐,比当事者还热络急切。
银狐的眉宇之间拧成解不开的死结,依然沉默不语。
“拜托,既然要站在这里目送佳人离开,你好歹也挥挥手道别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看,人家在对你笑了。”狂神恨不得将银狐直接丢出窗外还比较快捷些。
银狐的蓝眸陡地浮现惆怅,但依然保持缄默。
“幻狼,她说了什么?刚才她的嘴皮真有掀动过,还是我眼花?”狂神欺近落地窗,底下一回黑影已逐一进入机舱。
我等你。她是这么说的。
难道,他也得尝尝五味杂陈的滋味,在没有答案的情爱里寻求解答。
我等你……银狐的心上,出现了第二道心痕,更深、更疼。
第十章
一切都结束了。
感谢师父的真心谅解,纵然蛇冢凌皓不愿认归宗,他仍然愿意还她自由。她贺青只是蛇冢家收容的孤雏,不再是替代蛇冢凌的影子千金,她终于可以做自己。
托成田浩二帮忙,贺青终于追寻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世,她心满意足地将它藏在底下,再也不提起,至少明白自己并不是孤孤单单地降临人间,至少有人知道生她那人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这就够了,她们两人从此不会再有交集。
她叫贺青,一个真真实实的个体,一个自由的生命,可以用真切的身份与形体匹配同等的爱。
她在等,等爱降临。
“小姐,这是老爷要是拿来给你补身子的,还有这个,大少爷交代一定要送过来。小姐,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成田浩二语气恭敬的问。
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堆满各式各样蛇冢家为她添置的日常用品,大至家具,小至柴米油盐,以及许许多多的补品。
“成田先生,替我转达师父跟大少爷,谢谢他们。不过麻烦你,还是把这些都载回去吧。”贺青无奈地望着窗外两部货车上尚未卸尽的箱子,头开始痛了起来。
她搬出物影流居定居北海道,就是想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再依靠蛇冢家的任何支援。
“这么巴不得与我们撇清关系吗!丫头。”蛇冢正和在蛇冢冥煌的陪同下,出现在狭窄的房子内。
“师父!大哥!”贺青讶异的看着两人。
“就这么点大的房子,还是在荒郊野外,怎么能住人?走,跟师父回去,不住物影流居,那来暮蓉坊陪我也成。”体态依旧雄健的蛇冢正和拉了贺青的手就往外走。
“师父?”
“爸!”
蛇冢正和悻悻然的撇嘴瞪眼,这才放开贺青的手。
夏风吹得风铃发出清脆的智声,小小的厅室内,四方矮桌上,四个各怀心思的人各占一方。
“丫头,有空多到我那儿陪陪我。”蛇冢正和眼里显视孤独,瞥了身旁儿子一眼,抱怨道:“这小子成天忙得不见人影,早忘了他还有个老爸。”
“我前天才去看过您。”蛇冢冥煌端着一张沉峻面容提醒道。
“那天像什么话!我都还没审你,你还敢跟我拿乔,我真想把你们这两个孽子给活活掐死。”蛇冢正和不悦道。
这一说,贺青才看到蛇冢冥煌右下颚居然有块浅紫色的淤痕,大概是师父赏的吧!师父向来不主张严爱的教育,倒是十分相信“铁的纪律”,大哥从小被体罚惯了,她却时常看得胆战心惊。
“我说丫头,你一个人住我还是放心不下,把留加叫回来伺候你。”蛇冢正和决定的说。
贺青摇摇头,“留加得照顾纽约的餐馆,而且他还得照顾一位小孩,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昨天留加还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似乎被阿斯克特整得相当凄惨,不过阿福倒是满意极了有小毛头的作伴。
“算了算了,反正也待不了多久。这间房子跟咱们家厕所一般大小,台风一来就吹了。”蛇冢正和打量四周的目光极度鄙夷。
闻言,贺青差点忍俊不住,师父还是这么有精神,讲话还是这么恶毒。
“对了,丫头,这个你收下。”蛇冢正和自怀里取出一个织工精致的锦囊。“你师母临终前要我交给你。”
“给我?”她接过锦囊,素手缓缓解开金丝细绳,轻轻倒出里头的东西,然后,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掌心上的东西。
“走吧,逆子,送我回京都,然后你就可以滚回东京了。”蛇冢正和起身,温柔地拍抚依然愣坐在榻榻米上的贺青,“丫头,我回京都罗。”
贺青回过,“嗯,师父慢走。”
“有事记得找我。”蛇冢冥煌回头叮咛一句。
“嗯,我会的,再见。”
待他们走后,贺青仍望着那对青、蓝色的镶金戒指发愣。在阳光照射下,青蓝两色互相辉映,华彩色光极为炫目。
为何独独相中这幢空屋充当栖身之地?
因为它近海,只要走上十步路,浅崖下便是广阔的大海。夜晚时,只要她仰头观看,夜幕中蜿蜒的银河好不壮观,星海连成一色之景,不再只是梦境,它真实存在,就呈现在她跟前。
贺青曲膝坐在浅崖上,手上拎着一瓶海尼根举酒敬星月。
“谢谢你们,救了我。”她高高地举起酒瓶,轻轻低语,
“我的愿望实现了。”星河点点,仿若赞许着她的谢辞。
“还差一个。”她突然想起某事,“你们还在看着我吗?那么,就请你们再允诺我最后一次。”
她话声方落,头顶上的那片天突然被一道暗影遮掩,一双似大海般的蓝眸比天际繁星更熠动闪烁的出现在她跟前。
“这么灵验。”贺青讷讷地低喃,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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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轻薄生命。”银狐漂亮的薄唇合着,凌锐的视线逼近她,两人一坐一站的望着彼此。
“不,从今以后,我会热爱生命。”贺青再也忍不住地笑开怀。银狐来了,他真的来了,她终于等到他了。
银狐看痴了笑颜,心痕得到高度的抚慰,慢慢愈合。
“难得看你笑得真实,不再像轻烟般易逝。”她的欢欣,是因为他的出现?
“我现在是全宇宙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何以见得?”他夺走她的酒瓶,落坐到她身旁,仰头畅饮,夏夜南风自海面次向陆地,吹乱了他的黑发,几乎遮住他一张冷白俊容。
好想念这张冷沉的面容,好想念他孤僻冷凝的气息,好想窝在他的气息内静默的休憩。
“我一直在等你。”这一个月来,他想透彻了吗?要她的理由。
“你也只能等我。”银狐意兴阑珊地扫视周围景物,然后发出嗤笑般的哼声,又是星河又是海,这女人又在为人浪漫了。“这回许的是什么愿?”
“已经实现啦!”原来他仍记得她曾告诉他的故事。
“咦?”贺青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怎么你也有?”她伸出食指轻柔地抚向银狐唇角的青紫色淤伤。
“啧,别碰。”他侧开脸,郁怒之色闪过蓝瞳,一堆混帐东西!
短短一个月下来,更加坚定他对“人性”的不耻态度,尼斯堡里那群混球成天幸灾乐祸地拿他当笑话看不打紧,他远走他乡图个清静总可以,于是他又回到了挪威——他的心灵净土,左思右想,反复思量,关于那个爱情的答案。愈想胸口愈是紧窒,两道伤势不一的心痕又开始作祟似的裂开,流出温热的黏稠血水。
有风的地方,他便会想起她。风的虚幻,像她;风的舒凉,也像她。他冥想思忖了许多解题答案,但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她。
“你是不是见过大哥了?”她的心湖冷不防地激荡了一回,她的目光紧紧地瞅着他,看得银狐有些不自在。
“见过了。”那又怎样,无端端还得陪人干上一架,真不知他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