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真是倒足了胃口。
紧蹙的浓眉散发出相当骇人的凛栗,蓝瞳里开始布上阴悒,连一旁的阿里都惊觉出情况不妙。
满室鄙俗的装潢还不足以挑起银狐向来波澜不起的心湖,而令他心情恶劣在于房间内触目可及的女人,身着粗鄙纱龙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阿里暗自叫苦,阿法汗是不是把耶比达的所有妻妾都给搬出来招待宾客了,真是吓人。
“格……格司先生……”阿里惶恐地叫唤着站在门口的贵客,瞧他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不打算进去吗?
“叫她们滚。”冷森阴寒的语音自银狐唇间飘出。
“将……将军的意思……是想让她们伺……”别又来了,他委实快禁不住贵客三番两次的寒光逼射,当皮条客的又不是他,瞪他也没用嘛!
“立刻!”不容置喙的杀气凛凛,阿里没胆再造次。
“统统下去吧。”
那些女人闻言,不禁抱怨连连,跺着步伐一一含恨离开。
“我的房间内,不准那些人再出现。”
“是。”阿里尽责地扛进两大箱行李。
“放下。”银狐目光警觉地喝道。
“是。”阿里立刻照办,他也懒得身兼搬运工。
“下去。”
“是。”呼,终于可以退场了,伺候这家伙还真是件苦差事,佣人难为啊!
“慢着。”银狐忽然唤住阿里。
“还有吩咐?”拜托一次讲完OK?
“我待在萨尔其堡的这段期间由你侍奉?”
“是的,格司先生。”
银狐锐利的精光将阿里彻底扫视过后,讪谑的神色立刻被隐藏在冷峻下。喷,失败的伪装。
“若非有重要的事,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
“是。属下告退。”
真是个吓人的男人,他的心差点蹦出喉咙了。
拭去一身汗,阿里嘀嘀咕咕地走在长廊上。
“喂,你在念些什么?”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这声音是……
“老板……噢,别让我再看见沙龙,拜托,一想起刚才的画面我就想吐。”真不懂中东国家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女人这种不入流的装束。
“你以为我喜欢啊!”贺青结实地赏留加胸口一拳。
“老板,你真要替耶比达监视银狐啊?”留加一把扯下蓬鬈的假发,顺便取出右耳里的窃听器。
“当然不。”
“你们昨夜不是协议好了……老板,你演反间计喔!”不愧自小服侍左右的留加,一猜便知主子心中的打算。
“只要蛮头将军答应让我留在堡内以利于我们的计划,至于他要求的交易大可敷衍了事,我只管银狐一人,他才是我不辞千里的最终目的。”贺青不在乎的说,“蛮头将军被逮是迟早的事,以银狐的行事速度不会让他逍遥太久,最好在这段期间内说动银狐归族,否则一延再延,以夫人的病情看来,恐怕熬不过今年。”最令她担忧的正是此事。
当年师父、叔伯们允诺夫人,当银狐能独当一面时再将他迎回宗族,而今拖延了数年,她再不尽速完成就愧对蛇冢家了。况且,若是银狐再不回归本源,她就永远只能当个影子,永难自由。
“那家伙肯吗?假如他不答应呢?还记得当年欧德那家伙带我们来美国时说的话吗?早在银狐加入M盟后他就背弃了蛇冢家,欧德不可能没跟他提过他的身世,但银狐还是选择了抛亲弃祖。”有谁在得知自己拥有如此显赫的家世背景后,还能毅然决然投身杀手一职。
闻言,贺青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拜托,留加,别在我信心满满时泼我冷水好吗?”
留加说的这些她当然懂,但那又如何?明白与现实是两回事,即使明白要达成这个目的是超乎想像的艰辛,她还是非做不可,难道享要她背着影子干金的嘲讽过一生。
“老板,不是我爱说你,你怎么老爱往死胡同里钻呢?其实你大可过着属于你自己的日子,别去理会‘蛇冢’这名号带给你的负荷,银狐的事就算了吧!他不会跟我们回日本的。”留加这些劝言三不五时会出现,却不曾达成功效过,他的主子是全世界最死心眼的女人。
“那我到底算什么?你告诉我。我没有流着人家名门皇族的血液,却还得假冒身分当个虚假的影子千金。至少,蛇冢家教育了我十八年,我愿意再用一个十八年替蛇冢家带回他们的小少爷,还我一身轻松与洒脱。我不是蛇冢凌皓的影子,我要当个自由人,留加,你能明白吗?应该孤独人世的是我,而不是被送走二十六年的银狐。”说完,贺青便转身离去。
她和他,被由不得他们选择的宿命安排走向对方的轨道上,而今两道平行轨交集了,也该是各自回归正轨的时候。
命运就是这么无奈,注定与选择,半点不由人。
留加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反复思索主子的话,一颗心也随之无可奈何的往下沉。
◇◇◇◇◇◇
佣人也是有尊严、有人格的,何必受人如此糟蹋?站在门外敲了十分钟门的留加无可奈何的想。而令他快敲肿手的正是门里那位让他吃足闭门羹的死家伙。
好,男儿当自强。留加再度抡起拳头往门板敲下去。
“先生、格司先生……”留加的叫唤声自门外清晰地飘进银狐耳里。
银狐竭尽所能地让心思集中在电脑萤幕上,可是外面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喊偏偏清楚地迥荡在他置身的空间内,嗡吵的杂音似乎打算与他抗衡到底,纵使他刻意用力敲打键盘,也压不过催魂般的叫声。
“英明神武的格司先生,请您开门好吗?格司……”未完的呼唤来不及结束在骤然开启的门板。
门内是一脸阴气森森的银狐,他的怒火全写在蓝瞳里,无须任何谴词表达,留加也能读出其中的冰风暴。
“感谢阿拉,您终于肯为下人我开启您深锁已久的门扉,我正……”
迸射数道寒剑后,银狐头一甩,用力关上门,打定主意让它继续深锁。
“请等等,格司先生。”留加眼明手快,在房门即将关上之前,瘦高的身躯俐落地闪进银狐所营造出的北极世界。
“嘿……真好啊,格司先生,您房里都用不着冷气,自然凉爽哇!”倘若在十分钟内他能全身而退,他影山留加就此改信阿拉真神。
“你耳背?”否则怎会忘却他之前撂下不喜被打扰的警告。银狐坐回桌前,开始“蹂躏”笔记型电脑。
“没有啊,阿里从头到脚都很健康哩!”留加不动声色地凑近电脑,想看看萤幕上的内容。
“没要事报告就即刻滚出去。”银狐向来冷言冷语,无关对方身分崇高或卑微。
唉,看不清楚,放弃算了,反正又不甘他的事。“当然有事呈报。”
“说。”忙碌的人依旧头也不回。
这男人分明对他存有戒心,只是不加以拆穿,却放任他站在后头观看,未免也对自已太有自信了吧!
“将军请先生及随从人员一同前往大厅,设宴好替诸位洗尘。”
“没空。”
“将军有令,所有人非到场不可。格司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留加真想自背后踹他一脚泄愤,不过气归气,他还是热烈邀请那颗始终背对他的完美头顶。
“目前你只听命于我。”银狐周遭的低气压开始汇聚成形。
“付我薪水的可是将军哩!”
他话声方落,一叠美钞像魔术般出现,被重重地塞进他掌心。
“马上消失。”几近恼火的银狐森冷地命令。
留加毫不赧然地将钞票塞入裤袋里,哈腰谄笑道:“当然,只要格司先生肯出现大厅,小的马上消失给您看。”
“啪”的一声,萤幕消失,森寒的背影如妖魅般缓转过身,面容冷酷如昔,双瞳依然清澈湛蓝,但随即一层灰溜蒙上那片冷蓝,银光开始慑人心魂,教人看了发寒;至少被死盯了数分钟之久的留加已开始心惊胆战。
这男人想干嘛?拜托,这种摄魂大法谁受得了。
“你我心知肚明。”沉寂已久的银狐开口道,“我不是什么美国外援特务大使,你也不是这里的低等贱民,你我各为所需,别再企图干扰我。”语气里的警告意味相当明显。
“我……那……”算了,再解释都是多余。“将军准备了盛宴招待,你若不到场,未免也太说不过去,只要你露个脸,我也好交代。”
就说吧,银狐早将他看穿了,这种伪装也只骗得了那些凡夫俗子,至于想骗过银狐这超凡人种,是不可能的事。
唉,老板啊,留加暗自叹了一声,你想说动一块顽石心甘情愿认祖归宗,恐怕比登天还难。
◇◇◇◇◇◇
洗尘宴过后,耶比达留下银狐说有要事相谈,双方遂来到将军书房。
“美国自从波斯湾一役后便与我国交恶,现下忽然派出使节来访,不禁令人觉得奇怪。格司先生,您此次来访的目的为何?”耶比达开门见山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