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他根本还未开始筛选,就先见到了她。
青稚苍白,纯真无邪,充满极佳的可塑性。
美丽的女孩是动人的,她小小年纪已达到了及格的成绩,黛眉杏眼、菱嘴翘鼻,而吸引他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双眸相当灵动、聪明,而且温驯。
他要她,她会被训练成为他的影子。
只有影子,不懂背叛。
第二章
转进这所贵族女校两个星期,朝颜一直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在须句家的生活已经慢慢适应了,只要准时下楼用餐,其他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她真的开始过着大小姐的生活,虽然对须句怀有些忌讳,但他之后就没再有过突轨的举动了,也不常见到人,相当地忙碌,彼此相安无事过着各司某职的生活。只除了对她有两件要求,一是顺从,另一点是棗 他希望她不要结交朋友。
朝颜心里觉得奇怪。
“无益的。”他如是说。
难道他都没有朋友?可能吗?
一个大大的V字突兀地冒出来,在她面前摇来晃去。”嗨!”
她眼皮一眨,看到一个面貌清丽、笑容可掬的同学。
“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她是班长。但是朝颜想起须句怀,就不说话了。
“游、深、怡。游泳的游,深海的深,怡然的怡。我注意你很久了喔,夏朝颜。”怡然优游在深海的游深怡说。
朝颜静静着她。
“你从哪里转过来的?”
她没有回答。
“你很内向耶,不爱讲话是不是?”
她头低下来。
“这样会没有朋友喔。”
她把眼光调到旁边去。
“唉,不要害羞,我做你的朋友,你别客气,和我说一下话啦。”游深怡热情地拉着她。她的人缘一向最好的,跟班上每个同学都能哈啦一下,怎能接受这个例外。
朝颜的个性向来温和,对这种热络缠粘最没辙,小敏最爱这样蹭着她撒娇,可是…
“你有点孤僻哟。”该不会踢到铁板了?
朝颜还是安安静静的,想她自讨投趣大概就走了。
“哎呀,真是没有人情味。”游深怡撇撇嘴。
只要这种态度,到毕业都没人理睬应该是很容易的。
“不行啦,我跟你说话嘛……喂!你是什么意思?我请了这么多你理都不理,看不起人哪!”
太没面子了,游深怡恼羞成怒一掌拍到桌子上,震得朝颜的原子笔掉下来,她连忙弯下身小去捡。”啊,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就原谅你了。”
咦?
她抬起头,对上眨眨眼,淘气亲切的笑。
这个女孩子……满有趣的,朝颜忍不住跟着笑出来,她想自己一定也拿她没辙的。
“我就说嘛,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我摆不平的对手。”游深怡兴奋地自动挤到她身旁坐下,”你今天午餐想吃什么?”结果她奋斗半天想跟她讨论的只是中午的民生问题。
“我——”朝颜才开口她就接下去说了。
“餐厅的肉酱通心面有没有吃过?超烂的!大家都认为是过期的番茄和奥勒冈的马肉做的。”
“真的?”
“是呀,排骨饭也不好,油腻腻的,有碍美容。”
“会吗?”
“会啦,还有那个日式拉面,汤头淡得像水一样,完全漠视学生的味觉功能。”她也真挑的。
“那你想吃什么?”
她露出垂涎三尺的期待笑容。”慕斯!蛋糕!我知道学校附近一家店很棒,一起出去买好不好?”那还真是一张让人拒绝不了的笑,”好。”
就一个朋友,应该不为过吧。
“这是和 ‘龙腾’合作的企划案,竞标价钱方面我认为再稍微高些会比较有利。”
“成本计算额度是多少?”
“三亿六,我们的下游厂房和信用条件都优于其他公司,不过 ‘鹤群’及 ‘合锡’抢得太凶,’龙腾’的态度也还不明确,所以竞争力需要再提振。”卜明达分析。
“我考虑看看。”
“须句集团”第三十三层总栽办公室里,须句怀看着案卷,一边听取报告,脑袋神经同时做出最终的裁示。
国小和中学各跳一级的缘故,他得以提早两年正式接管掌权的位置。
“另外,‘崇泰’下个月要交的货可能出现困难。”
“困难?怎么回事?”
“据说是对已经签定的合约内容有异议。”
“他们想违约吗?”须句怀攒眉,显示不悦。
“是内部自己人发生争议,新生代的兄弟档这阵子斗得相当严重,互扯后腿,谁也不服谁。”
又是内哄!
“对我们有多大影响?”
“违约金的补偿没有好处,如果三个月内货填不上,青黄不接,厂房的作业要大停摆了。”连带对外的营运都要受波及。
“崇泰”是合作多年的公司,出货进度也是第一次有问题,他握着钢笔。
“宽限他们半个月的时间解决,另外派一个公司的人过去调解……就负责接洽的吴副总,可以吗?”他突然询问卜明达的意见。
“他是相当合适的人选。”卜明达温和答道,从方才就一直观察他的沉稳表现。
“董事长有你承志如此,相信在天之灵也感欣慰。”他慨叹地说。
须句怀抬头,没有多说什么,看看时间,拿了外套起身。”中午了,一块儿用饭吧,卜叔叔?”
“也好。”两人一同步入专属电梯。
“你的药还有按时在吃吗?”对于须句家的老臣,须句怀似乎多了一丝关怀。
“有,哪能不吃?钰蕾那丫头盯我盯得可紧呢!比她母亲还严。她呀,不像企管人,倒比较像念护理系的。”说到独生女儿,卜明达笑得全不拢嘴。
“她很孝顺。”
“是啊,就怕我再吓她一次。”卜明达两年前曾发过一次心脏病,从此成为药罐子。”你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吧?她常念着你,知道你忙,也不好意思随便到公司来。”
“有空我会去看她的。”
“那好,年轻人是该多聊聊。”谈到这,他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名女孩到家里,是真的吗?怎么回事?”
“只是个孤女。”他轻描淡写的说。
“那不是来历不明?”
“是锦嫂亲戚那边的女儿,父母最近意外过世了,就剩锦嫂一个远亲,来投靠她,家里空房间多,就借她住下了。”这是他对外一致的说法。
“这样子啊,也怪可怜的。”
当,电梯降到了底楼。
“怀,那些人……还去找过你麻烦吗?”
须句怀跨出的脚步顿了一下。”上回刚闹过,暂时是不会了。”
朝颜被拐出校门后才发现游深怡的交游广阔,结果她和十几个活泼多话的同班同学一起欢度西点屋的午餐时光,一份一口尝了十几种美味甜点。
须句怀要是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她真是对不起他。可是坦白说她好喜欢这种气氛,一堆小女生粘在一块儿,相近的年龄、相近的话题,即使仅是静静缩在一角听别人吱吱喳喳也是很愉悦的享受,她究竟是个平凡的女孩,真的不能没有朋友呀。
不过回家的路上她就开始忏悔了,总是觉得自己不对,以后他说的话她一定不违背她走进前门的庭园,锦嫂扎着头巾,正在整理蔷薇。
“我回来了。”她说,但也明白是不会得到回答的。
不用敏锐的感觉,她很清楚地领受到锦嫂对自己莫名的敌意。她的态度总是生疏而过分有礼,声音永远平析得听不见一丝人性的情绪,然而朝颜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她斜睨的冷眸。
有一回她不过因为在她清扫时看她瘦小的身子提水太过吃力而善意地想帮忙,没想到手臂才伸过去就被凌厉地推开,那张僵化的脸庞也在瞬间转过来怒瞪了她一眼,吓得朝颜缩手后退。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请小姐不用干涉。”音调仍然没有起伏,也不忘礼节,却是充满喝斥意味。
她确定锦嫂不欢迎她,不赞成少爷收善一个陌生女孩的作法,她是一个多余的人。
但是朝颜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既来之则安之,慢慢也就不介怀了。
锦嫂粗糙的手指俐落修剪杂分的枝叶,在她经过时才制式化地转述:”少爷交代过,今晚会回来用餐。”
须句怀要回家吃饭?这两个星期朝颜都是一个人伴着冷清的长桌子,还没机会在晚餐桌上和他 见面;事实上她都是每天的早晨才会碰到他,须句怀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回来都是深夜,她的熄灯号已经吹了。
所以今天是难得的。
偶尔也会比较放松吧,她想。
锦嫂剪了几枝盛绽的蔷薇捧进屋里,她慢慢跟在后面,上了楼,洗完澡,复习功课之后开始写作业。
“你满用功的。”房门不知何时开放,多了一个人。
毫无预警,她一怔,着见倚着门框的须句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悄无声息,她都没注意到。
他的脚步很大,一下子就到她身后,扶着桌缘,倾身看她的习作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