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我是孤儿。”她轻轻清晰地说,等待游深怡可能的反应。
游深怡果然不说话了,安静了许久。
然后,她的声音比她更轻、更清晰,”你觉得我会看不起你?”
朝颜正视她,手臂被拧了一记。”好疼!”
“我是看不起你,你把我当成这种人!”
“深怡,你应该明了我的心境。”
“对。我是很意外,不过孤儿就不是人吗?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讲?这就是你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我告诉你,我爸三岁就死爹、五岁就没娘,他也是白手起家苦出来的。”
“不光是这样。”
“好吧,你一次说明白,我好回去交代,教游深哲心甘情愿死了这条心。”她已经看出老哥大抵没指望了。
朝颜深吸一口气,”对游大哥,我只当朋友看,不可能有别的想法。此外,我也欠我的收养人人情,我一辈子不会谈恋爱,因为我的 ‘以后’都属于他。”
“你说什么?”她有没有听错?开哪门子的玩笑!岂有此理,他买奴隶啊!”游深怡气愤地叫,第一次听闻有这种 “善心人士”,她要去告他!
“你不要激动。”
“我干嘛不激动,你被骗了知不知道?”没道理呀,朝颜拿第一名毕业的,怎么可能这么笨,用几年的恩德换一生。
对方根本稳赚不赔。啧,八成是个色老头!她愈想愈为朝颜担忧。
“深怡,”朝颜按住她,正色而认真,说出来只是让她了解,并无法改变状况。”我们己经有约定了。”
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在朝颜似水莹亮的眼中,仿佛闪烁着一种沉陷的波动。
“你……傻瓜。”
学校、科系都是须句怀作的决定,放榜这天晚上,他带她参加一场私人宴会,让她正式对外阳光。
“从现在开始这些将是你的生活环境之一,必须学习适应。”他执起她的手,牵她步进会场。
她十八岁了,一步一步接近他的设定,甚至跨越他原先的预期,须句怀的眼光落在朝颜身上,她今晚的小礼服也是他挑选的,蕾丝滚边的黑紫绸缎,莹白的珍珠在边缘练成点点星芒,贴身的设计完整呈现出她细致姣美的身段,梳起的花髻也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清艳的质韵,每看一眼,他眸中的瞳色就更加深一些。
超出他的预期大多了,这抹影子,会变成焦点。
朝颜环视面前川流往来的衣香鬓影、富贵名流,豪门欢宴对她来说尚嫌陌生,她浏览四周之后看向须句怀,他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手指移握上她的腰。
她红了红脸,粉嫣的肤色更为动人。
“须句总裁,荣幸荣幸!”晚宴主人挺着圆滚身躯过来招呼贵客。
须句怀挂上圆滑客气的笑容,”恭喜你陈董,伉俪情深哪。”
“哪里!老夫老妻了。”他和夫人相视一笑,今天的宴会正是为了庆祝二十磁婚的纪念。
“哎哟,好可爱的小姐。”女主人一眼就注意到朝颜,赏宝似她。 “怎么从来没见过?”
须句怀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相当浓烈的占有意味,很社交地调笑说:”她是我的秘密武器。”
陈董夫妇闻言都笑了出来,显然十分适应这样暗示性的语言,只有朝颜一张薄脸在那尴尬。
“好手腕,可别害卜小姐吃醋才好。”钰蕾和须句这两年早已是上流社交圈半公开的一对,不过……男人嘛!特别是像他这样的背景,不会有人对他另携女伴赴宴感觉奇怪。
须句怀只是微笑,简短应付了几句后带着朝颜往其他宾客聚集的方向走去,沿途不断停下与业界的熟人寒暄。
她接过他递来的鸡尾酒,透明粉红的汁液旋回在高脚玻璃杯里,带着诱人的晶莹,她浅饮一口,冰冰凉凉的樱桃味。
“怎么了?”他侧身,见她直勾勾望着自己。
“你戴着面具。”他明明不是一个热络的人。那些招呼显得好浮应。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
她别开眼,看向周围的人。
他轻哼, “不喜欢吧,所以我要你学习适应。”以后要见识的还多着。
她对自己一点也没有信心。
“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
“朋友?”他笑得讽刺,对这名词显得相当不以为然。”你问了个笨问题,而且我很久以前就回答过了。”
“你……不会寂寞吗?”她一直观察着他。
他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眼中的熠亮。”我有你就够了。”
朝颜觉得身体正随着他的眸光燃烧生热,失措地推开他的手。最近愈来愈明显了,看着须句怀,心跳节奏就不能控制地加快,伴随这反应而来的,是一种对自己深深的无奈。
他捉住她的手,”所以,你也不需要太多无聊的友谊。”
他只用简单几个宇便能精准袭入她心坎,撩动她的纯情,可是对他来说,她只是他的一件私有物?
“我只有深怡。”须句怀知道的,而这也是他的界限。
“大学里的蜜蜂可不少,小心一点,别被沾上。”除非T大的男生眼晴瞎了,她这样一朵花是不可能不招盯惹的,他事先告诫,好防范未然。
“你高估我了。”
“有没有开学后你就会见识到了,我只要你记得我的话。”
“是。”她己经习掼了用这个字回覆他。
其实不必他提醒,对于拒绝异性,朝颜早就深具经验。
须句怀的薄唇满意地轻勾,忽然拈起一块甜点强迫喂进她口中, “奖励你,你今晚的表现很好。”
她错愕地咽下蛋糕,一些奶油残留在嘴边,他用拇指抹去,替她吃掉。
看他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她的心跳又失速了……
他逗弄地按捏她的嫩颊,玩趣般亲昵。
偶尔,他们会像这样不设距离。
朝颜却觉得他更让人着迷,事实也是如此,周遭不少美目秋波是流连在须句怀身上的,他年轻俊朗,体魄英挺,风度翩翩,何况多金——她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非常吃得开。
秀逸的嘴唇轻抿。
“别这样。”
他没有放手,反而很有心情享受她羞窘的模样,他喜欢有她作陪的夜宴,不再那么虚矫得难以忍受。
“好多人在看。”她没法将那些眼光视为无物,不自在地说。
他眄睨四周,”让她们看,我就是带你出来露脸的。”这个圈子很快就会空出一个位置让她立足。
朝颜感觉出目光从须句像转移到她身上,窃窃议论。
“怕?你以后就会习惯了。”他抚过她粉皙的颈项,带她到人迹较稀散的角落。
为她铺设的前方,究竟是什么样的路?
“哟呵,这不是咱们怀儿吗?”一声尖锐的嗓音冒出。
须句怀的脸色瞬间黯沉,闲兴尽消。
朝颜侧身,看见一位衣饰华丽的贵妇走近,旁边跟着个中年男子,形貌木讷畏缩。
李刘玉热络地摆着笑,耳垂上的珠翠夸张地左右晃动。”真巧可不是,好久没见了,婶婶常念着你呢。瞧瞧,愈长愈俊了。”
“表叔,表婶。”须句怀漠凉的语调完全没有称呼里应有的感情,反而像在讽刺李刘玉假意的热络。
他根本不承认这些早切断关系的亲戚。
李刘玉也明白他的话意,笑脸僵了些,但又立即回热。她也不是闲人!四年前虽然争夺财产不成,可须句家雄厚的财势背景还是教人觊觎的,她哪舍得和须句怀断绝关系,冲着还是亲戚这层,捞点抽水好处的念头从来没断过。
“哎呀,口气这么生疏,看样子大家以后还得互相多走动走动才行,是不?”
“那就不必了。”
一头冷水直兜而下,还真教她笑得难堪。
简直……跟那薄情无义的死老头一模一样!
“也对,你公司忙嘛。”她尴尬她替自己找台阶下,顺便将话题一转。 “听说这次 ‘星马’案的结构工程要找新的包商合作?”
须句怀冷眼不语。
“唉,当初表婶就看好你一定能让老爷子苦心经营的心血更往上一层楼,我果然没看错,‘须句’光今年上半年度的营收就够教人眼红的,由你们发下来的案子利润自然是没话说,有不少公司在竞争吧?”
“你想说什么?”跟她多耗一分,都是浪费他的时间。
李刘玉推推身旁的丈夫,示意他有所动作,别老教她烘着脸唱独脚戏,一边则笑笑,”怀儿,你也知道,这几年不景气,营造业惨淡,你表叔的建设公司经营得不太顺利,我说好歹都是亲戚嘛…”这么热络巴结的态度当然不是平白无故。
李昌接到太座的指示颇为为难,又畏于雌威,只得拉下老脸为自个儿的无能寻求帮助。”怀儿,表叔的公司这次就请你多帮帮忙了。”
对须句怀来说,这样趋炎附势、攀亲带故走后门的嘴脸己经看多了,完全无动于衷。
“这对你是举手之劳,不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