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接过一杯仆役送来的酒,自她的雪茄盒子中挑了根雪茄。她知道自己的脸颊烧得像火,寄望用蓝色的烟圈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与震惊。
接下来的数分钟,酒杯频传,男人们开始聊了起来。她留意到他们的言辞中加了不少脏话,显然是因为女士已不在场的缘故。
薜士登爵土走向王子,正式地—鞠躬。礼貌一过,他立刻转为狎昵的语气道:“我已经知道两个月前我的妻子邀请到戏院包厢的女士的名字了,殿下。”
“薜士登,我会一辈子感激你。随你开出任何价钱,只要透露那位女士的芳名。”
“我必须警告你她不是交际花,殿下,而是位受人敬重的寡妇。”
“如果她是,她就不会出现在伊莎的包厢里了,薛士登。只看一眼,我就知道她必需等到所有追求的规则都被遵守了之后,才会掀起裙子。”
薛士登满意地点点头。“她叫玛丽,殿下。伊莎告诉我她已故的丈夫费嘉仕留给她不少钱,及在公园街的一幢房子。”
“费玛丽,”王子虔诚地念出这个名字,他转向塞克斯伯爵。过去的风流韵事一向由他居中牵线。“我想要知道有关这位女士的一切。她的美丽迷惑了我,她有着我所见过最灿烂惊人的金发。她不戴假发。”
薛士登已经喝了几杯,此刻他对安妮说道:“去他的头发,迷惑他的是她惊人的奶子。你知道的,殿下是个胸脯型的男人。”
安妮也已灌了不少杯,她道:“喜欢女人的胸脯,嗯?”
“愈大愈好。我猜想是他断奶得太早了。你知道的,王后生了十五个,像小狗一样一个个迸出来,可怜的乔治甚至没有小狗幸运。它们被推到一旁时,至少还有后面的奶子可吮。”
安妮眨了眨眼睛。她知道王子可以听见薛士登说的每一句话,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附和他朋友的分析。王子对安妮眨了眨眼。“薛士登不是胸脯型的男人,问他喜欢哪里。”
“毛毛,”薛士登道。“那儿要小而紧。”
安妮不大确定他指的是她所想的地方,但老天,女性有哪个部位可以被称为毛毛的?
她抬头看见德文夏公爵走近王子。“殿下,如果我们再不赶快加入女士们,乔娜会发火。”
“那我们就走吧,德文夏公爵。”
乔治王子一站起来,通往大沙龙的门也同时拉了开来,绅士及女士们再次聚在一起。安妮在大餐室里寻找沙维奇,看见他正和她的朋友韦威廉聊天。老天!如果他们面对面,她必须多戒备些。如果有人能认出安妮,那一定是这位才华洋溢的建筑师。
她听见音乐声,循声走到舞厅。她站在那儿,打量着彩绘的天花板。当她垂下视线时,她沮丧地发现三名年轻的女士已围在她身边。她们的眼里写明了期待和蓝安利爵士共舞。安妮揉了揉脚,喃喃地道:“昨天摔坏了脚;被我的马甩下来。”她跛着脚离开,躲到牌室中避难去了。
安妮自仆役手中接过一杯酒,心想看看别人玩牌也好。乔娜立刻叫她了。“安利,过来帮我拿牌,士登太狡猾了。”
安妮灌下的酒令她信心大增。她坐在王子及他的宠臣对面,看着一张张的牌被抽出来。她注意到根本没什么人在留意牌戏进行,怪不得乔娜总是输。
乔治王子看着乔娜,心里盘算着是否可以要她帮忙约玛丽。乔娜是他最好、最亲近的朋友,她比其他人多知道他的事。
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被她迷住了。娇小玲珑的她有张全英国最美丽的脸庞,她令他想起一只小猫。他在生命中最低潮的时候认识了她。以前他的情妇都是演员,而他最近和小珀蒂的韵事刚以灾难收场。
那时的他真是个年轻的傻瓜,他写信给她,信中充满了承诺和奉献的言词,还描述了他们之间的亲密性行为。这段韵事结束时,珀蒂威胁要将这些信件公开,他被迫花一大笔钱把它们买了回来。最糟的是,他付出的心是真诚的。他将心别在领口,而那位贪婪的女演员却趁此机会重重地敲了他一笔。
他见到乔娜时,发誓以后要永远避开女演员。他全心全意地追求乔娜,付出了许多真诚的恭维。终于他追到手了,但他们的约会成了一场大灾难。他记得每个痛苦的细节。他们互诉着亲昵的言语,亲吻对方,慢慢地宽宽衣解带。最后乔治却愣住了,脱下了乔娜一层层美丽的礼服、胸衣及撑箍后,她窈窕的曲线不见了。小猫诱人的身材全是垫布垫出来的。
他看着没有胸脯、没有臀部,也没有大腿的女体,乔娜有着十岁小孩般的身材。他挺立昂扬的男性一下子萎缩了。他们爬上床,努力尝试着继续做完它。但不管怎么揉弄亲吻,都无法诱哄乔治再振雄风。情况尴尬极了,两人几乎要哭了出来。最后是甜蜜的乔娜挽救了一切。
“亲爱的乔治,让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而不是爱人!我们可以分享彼此的秘密、梦想及我们不敢对别人透露的最隐密的思绪。成为好朋友就是世界上最亲昵的关系了!”天佑她!她是他最亲爱的亲亲,他知道和她一起无需有任何的顾忌。
他开口了。“亲爱的乔娜,我要你把费玛丽的名字列到你的宴客名单中,你可以让伦敦的女士们知道除非费玛丽被邀请,我不会参加任何的社交场合。”他很清楚任何舞会没有他参加将会微不足道,被威尔斯王子排斥的人也就等于被逐出了社交界。
安妮由眼角看见沙维奇在薛伊莎的陪伴下走进了牌间,他戴着礼貌的面具,但安妮看得出他快被这个女人烦死了。维奇耐心地等待她停下来和女主人及威尔斯王子谈话。
乔治单刀直入地说了。“伊莎,我正在生你的气。为什么今晚你没有带那位迷人的费玛丽和你一起来?”
伊莎挑了挑眉。“玛丽刚刚才除丧,殿下,她现在深居简出。”但伊莎立刻就看出了风向,并见风转舵。“事实上,下个星期我要为玛丽办一场音乐会。如果您能大驾光临我们的聚会,会是我们的荣幸,殿下。”
“那是我的荣幸才对,亲爱的夫人。”
安妮抬头看见维奇冰蓝色的眸子定在她身上。她倒掉酒,立刻介绍道:“殿下,容我介绍我的监护人沙维奇?沙先生,威尔斯王子。”
“加入我们的‘法罗’牌戏吧,亲爱的朋友。安利告诉我你刚由锡兰回来。”
“我宁可玩‘巴可那’。”(译注:均属牌戏名)
令人难以置信,维奇刚拒绝了王子的邀请!
乔娜侧起她美丽的头。“我可真是差劲的女主人呀,沙先生,我们当然该玩你想玩的游戏。”乔娜明显地意含双关。
维奇对着她秀丽的脸蛋微笑。“我当然愿意和你玩,但你已有三个伴侣了。”
安妮皱起了眉头。虽然她已经喝了一整晚的酒,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你坐我的椅子吧,维奇。我看着你……就可以学很多。殿下有一些纯种鸟……不,纯种马……一些种马要卖。”
维奇对她投来一个她无法诠释的眼神,她不知道那是轻蔑或是赞美。她耸耸肩。这一刻她该死地一点也不在乎了。她看着他坐下来,站在他后面。
每次老K国王的牌被翻出来时,殿下就咒骂道:“该死的国王!”牌桌上的人并公然昵称它为“疯子牌”。王子看见维奇不解的表情,解释道:“我父亲已经疯得很厉害了,因此他们正在为我准备通过一项‘摄政法案’。我应该在几年前就当上摄政王的,我父亲已经疯了好一段时间了。你瞧……他发布了一则布告道:‘鼓励贞节及虔诚,防止及惩罚邪恶、亵渎等不道德的行为……’。”
维奇撇了撇唇。“那一来,生命里就没有乐趣可言了。”
安妮的耳朵开始在嗡嗡鸣叫,桌上人的声音似乎由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听见酒杯碰撞声、洗牌的声音及数钱的声音,但他们的笑声及谈话声似乎逸去了。她试着要弄明白他们的谈话。似乎说的都是关于明天在吉姆绅士那儿聚会,并打几回拳击。
安妮将椅子往后推,用双脚平衡住。去他们的,她可以单挑他们全部人!拳击应该很有趣!
她已不大记得回考南街一路的事了,但维奇的沉默显示了她终于让他印象深刻——管他是好印象或坏印象已不重要了。马车停下来后,安妮打了个大酒嗝。她感觉到一只坚定的手托住了她的手肘,帮她下了马车。
应门的是柏克,维奇将蓝爵士交给他。“恐怕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
柏克扶她走进屋内,关上门。她咬着牙说道:“拿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