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声呻吟逸自她唇间,她对自己惊恐至极。
安妮开始颤抖,而他立刻察觉到了。“你一直是个乖女孩,穿着甜美的小睡衣,纯洁地躺在这里。但是当你和我在床上,你实现了你对于天使及恶魔交欢的幻想。
安妮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她拉回睡衣,覆住双峰,试着逃离开床上。他有力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安妮,哪儿不对了?”
“你这头好色的猪!”她喘息道,气坏了。
他炽热的蓝眸锁住了她。“安妮,你不要一个奉公守法的拘谨男人做你的丈夫的!”
“我要的!绝对要!”
“承认吧,你不想要一个没有胆子拈花惹草的男人做你的丈夫!”
“我要的!那正是我所想要的!”
“你真的宁可要一个有道德心的男人?”
“我只可能爱上那样的人!”她激烈地发誓。
他放开她的手腕。“穿上你的衣服,安妮,我要带你回伦敦!”
她逃回相邻的卧室,一切结束了,她侥幸地脱身了。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了,天使一定在照顾着她。安妮扑到了床上,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开始呜咽。“去他的天使!”
第十六章
离开卧室时,安妮已换上品味高雅的米色旅行装及长靴,一头黑发挽成个古典的髻盘在头上,她从头到脚看起来都像是教养良好的蓝安妮小姐。
维奇在回旋梯的顶端等着她,他穿着一身无可挑剔的黑色礼服及雪白衬衫。他的鞠躬也是正式、无可挑剔的。他们一起下楼,走进大厨房。
“女人应该看而不是听。”约翰正在训琳娜。
“女人应该被看而不是去听。”维奇平静地更正他。“瞧,连爵爷都同意我的话。”约翰得意地道。
安妮气恼地看了他一眼,望向维奇的目光则是轻蔑的。“那么爵爷是个天杀的狒狒……”
突然间她察觉到有声音自餐室传来,他们说的是法语,她不认为那是仆人。
“约翰,去把蓝小姐的旅行袋拿下来吧。”他转向安妮,示意她先进入餐室。
三名穿着丝缎的绅士看见她进门,立刻站起来。
维奇神情自若地说道:“容我介绍我们的客人,亲爱的,这位是巴瑞斯子爵……他美丽的妻子……及女儿们。”
这名法国贵族亲吻安妮的手。“沙夫人,我很荣幸,”他的口音很重,他明显地不常说英文。安妮告诉自己不能瞪人,但女士们几乎全身都是蕾丝,戴着高高的假发并扑白粉。
维奇为她介绍另外两个人。“梅恩斯公爵、桑西门伯爵。”
安妮开始在想她该敛裙行礼。
“风采迷人。”梅公爵道。
“美若天仙。”桑伯爵以指触唇。
维奇自背心的口袋掏出钥匙。“甜心,为这两位绅士打开神庙的门,那儿的货是他们的。等到巴家人吃完了早餐,我会送他们安然上船。”
安妮不知该怎么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手上的钥匙还留有维奇身上的余温。他要她把枪交给这些法国人?她想要将钥匙朝他脸上砸过去,但在这些举止高贵的法国人面前,她觉得有必要表现得像个淑女。她迷惑、礼貌地走出了房间,法国人跟随其后。
外面的车道上排了一整打的车子,法国人对车夫们说话,明显地马车是他们的。老天!藏在神庙里的军火一定很可观。
安妮深吸了口气,将钥匙插入锁中,打开厚重的铁门。“噢!”她发出一声惊叹,眼前堆满了珍品。精雕细琢的路易十四家具、镀金的器皿、红木柜子、琳琅满目的艺术品、绘画、镶金镜子,及其他无价的家具、精致的瓷器及银器。它就像是阿拉丁的宝窟。为什么可恶的沙维奇要让她以为神庙里藏着枪?
她朝公爵敛裙为礼,走回到屋内。感谢天布约翰仍坐镇厨房。
“那些人是谁?”她追问。“神庙里那些无价的家具是怎么来的?”
“啊,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你不知道法国贵族正像老鼠般被赶进监狱里吗?他们是幸运者,其他人就在卧室里被暴民杀掉了。”他朝餐室点点头。“昨夜爵爷载那家人过来的。他每个星期都跑三趟,赶着在暴民砸碎、放火烧毁一切前抢救出财宝。”
安妮立刻明白到梅公爵及桑伯爵是稍早由法国被接过来的,现在他们来取回维奇为他们保存的财宝。
“这些日子以来法兰西是个极不适于居住的地方,暴民在街上游荡,尖叫着要求人人平等,但那永远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都不是平等的。”他摇摇头。“我们英国人永远无法了解法国人。”
维奇高大的身影填满了门框。“走吧,蓝小姐,我们准备要启航了。”
她的脸红了。为什么她总是要把他想成最坏的?她也生气了,她认为他故意拿她取笑。
“我还没吃早餐。”她任性地道。
“麦先生的神奇厨艺等着你。”
她感到想吐,但很快地压抑下去。他确实是拿她取笑,这个邪恶的混帐!
她在回伦敦的短暂旅程中一直避开他。贝先生驾驶“飞龙号”,让维奇照顾巴家人。
安妮又觉得想吐,她想起比斯卡湾,记起维奇在法国海岸那些秘密的行动。为什么她从没想到过他是冒着自己生命的危险在救人呢?
她回到考南街后,萝丝训了她一顿。“看来你的思乡病倒是回复得很快!你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回去伊甸庄?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安妮,我相信你是迷恋上你的监护人了,幸好沙先生立刻打发你回家。你需要的是一位丈夫,一个意志坚定、而且有强烈道德感的男人,可以好好管束你。我会和沙先生谈这件事。”
“外婆,我很抱歉让你担忧了。”她歉疚地道,但心里她想要大叫、大闹一番。一回到她的房间,她走到洗脸台边立即大吐特吐。她用手巾抹干脸,抬头看见镜中自己的影像。她会是怀了孩子吗?
部分的她立刻否认了,但另一部分的她知道那很有可能。萝丝的话犹在耳际。“你需要的是个丈夫,我会和沙先生谈谈。”她对着镜子像反舌鸟般地学话,但镜里的女孩并没有笑,她的表情凄恻,银色的泪珠流了满脸。
次日她甚至还未张开眼睛就觉得想吐——因为厨房飘来的培根香味。安妮很清楚怀孕的症状,每次女性聚在一起时,就只会谈论这些。不过一个小时后,她又觉得健康如昔,她只庆幸这种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
萝丝和一位绅士访客乘马车去公园,离开前她要安妮承诺星期三晚上去拜访葛兰的艾曼庄。葛弗兰对伦敦合格的单身汉了若指掌。
安妮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她跑回楼上,拿起自己的日记,但这次她是读而不是写。老天!她把她的心事全倾诉在字里行间了。维奇无疑地已经知道她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了!多么羞耻!她将日记摔过房间。
安妮听到门铃响时,心中一沉。她不想见任何人。她打算就这么告诉柏克,但开门进来的不是管家而是维奇。
她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想要将他永远地驱逐离开她的生命,又想要奔进他怀中。但她两者都没有做,他的穿着令她大吃一惊。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旧皮靴,没有刮胡子,手上还拎着顶旧布帽。
“安妮,我要你和我一起来,穿你哥哥的衣服,不要穿华丽的,只穿旧的骑马外套就好。”
她想要大笑出声,他又来了,对她发号施令,并毫不怀疑她会服从他。她搜索他的脸,他的眼神一向能令她对他唯命是从。
她下楼后,他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发绾成髻,塞到布帽中。她屏住气息,感觉像被灼到一般。
马车已经等在门外。她坐上车,马车朝伦敦市区驶去。她没有开口询问,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沙维奇不同于其他人,他一向自订规则。
马车在伦敦桥停了下来,他们下车,马车开走了。他们走过桥到河的对岸,突然间他们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会问我小时候住在哪里,我带你去看。”他和颜悦色地道。
那些建筑物全都破败不堪,甚至称不上是屋子,只是一大片肮脏、发臭、过度拥挤的贫民窟。一排排的破屋像烂掉的牙齿,里面住着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女及小孩。
水沟里全是垃圾,一只毛茸茸的狗和两只大老鼠抢夺一片内脏。安妮咬紧牙关,阻止自己吐出来。她看见所有的女人及孩子都赤着脚,只有男人穿着破烂的靴子。
然而商业仍兴盛得很。这些人也许肮脏褴褛,但他们绝不游手好闲。向街的店面、半在地下的屋子,或只在墙上开个洞都可以卖东西,由姜汁酒到大麦水、鱼头、羊头、长满虱子的假发、到死人的靴子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