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立刻知道维奇并不想要她。多么有趣,但太迟了。她已经牢牢地钩住他,不容他逃走。
维奇对女士们鞠躬。“我就不再打扰你们了,但我欢迎你们造访黑豹园。”他的视线回到伊芙身上。“明天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
伊芙微点头,转身背对他,似乎已不再理睬维奇的存在。
安妮脸红了,她以为维奇打算在明天告诉她母亲,他们的婚事。
伊芙看见安妮的红脸,看见女儿容光焕发的样子及明亮的眼神,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刺痛了她的心。
“安利呢?”安妮亲切地问道。
伊芙气恼地挥挥手。“还不是在他每天去的地方,黑豹园!我相信他垂涎那儿!”
萝丝想着“垂涎”这两个字由伊芙口中说出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伊芙明显地垂涎黑豹园富有的主人,而且他们过去有过牵扯。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沙维奇坚持回锡兰了,他的原则要求他和伊芙清楚了断后再娶安妮。萝丝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有人会受到伤害的,而且可能是永久的。感谢天她跟来了,安妮绝不是她母亲的对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一团混乱,十几名仆人忙着抬行李,整理房间,送上点心,放洗澡水,并为客人整理行李。服侍安妮的土著女孩一直安静地跪在一旁,伺候安妮沐浴。安妮一向习惯自己洗澡,但女孩是如此轻巧无声得令安妮感到很自在。
在温暖芳香的浴水中,安妮伸手到小腹,它已经微微隆起了。安妮在心中微笑,如果维奇知道孩子的事,他绝不会允许她长途旅行到这里。她的思绪飘到她母亲身上,这个孩子会让伊芙成为外婆。
安妮强抑下轻笑,她母亲会认为那是个比死亡还恶劣的命运。她也看见母亲的手亲昵地搭在维奇身上的样子。她母亲一向无法不碰男人,安妮记得小时候就常看到她母亲亲昵地碰触她父亲的客人。现在安妮已成为女人了,她知道那只是她母亲肯定自己仍富有吸引力的方式。
安妮踏出浴盆,用厚毛巾擦干自己,小女孩立刻捧着安妮挑好的棉料上衣及小外套过来。小女孩原要她穿一件正式的丝料礼服,但安妮选了件绣着红色百合图样的白棉料洋装。
安妮刚在梳头发,她的母亲已飘然进入卧室。安妮在心中默谢伊芙没有逮到她在水中时进来。
“安妮,我们有客人在。你必须穿正式一点的衣服用餐。”
安妮咬着下唇。她母亲一向有本事令她自觉得笨拙不堪。“维奇告诉我棉料衣服在印度各处都可以被接受,不过我可以立刻换好。我希望安利会回来和我们用晚餐。”
“他和伯纳总是在太阳下山时回来。”
“伯纳?”安妮重复这个她痛恨的名字。
“是的,你的堂兄伯纳正在这里做客。他是个非常迷人的男子。”
“圣母玛莉亚!”安妮喊道。“他打算杀死安利!”
“别荒谬了!”
“那是真的,母亲。我必须找到维奇,”她转向那名土著女孩。“请找来我的马靴。”
“安妮,我不准你跑去黑豹园,而且停止叫他维奇!沙先生和我就要结婚了,他很快会成为你的父亲!”
安妮脸上的血色褪去,变成一片惨白,她感觉就要昏倒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可以支撑她的东西。土著女孩将马靴塞到她手中。
“那名恶魔有一把枪,小姐。”女孩低语道。
安妮眨了两、三次眼睛,抑下那份恶心。她想要尖叫不可能。她母亲及维奇;她无法忍受了!任何女人都会深深伤害到她,但伊芙?这一刻,安妮相信她的伤会是致命的!她感觉她母亲是硬生生地自她胸口掏出心来。
而后她了解到她母亲和她一样是牺牲者!维奇引诱她,和她做爱,明知道伊芙在锡兰等他回来和她结婚!他恶毒的欺骗令安妮心寒到了极点。她知道是她先假扮成男人,欺骗维奇,但他怎么能够这么卑鄙,残忍地引诱了母亲及女儿?这太卑下、恶毒了!
“蓝洛斯是我唯一有过的父亲。”她穿上靴子。“我必须找到安利。蓝伯纳是个冷血的杀人凶手——尽管你觉得他迷人,恐怕你很不擅长判断男人。”
安妮轻蔑的目光令伊芙后退了一步。即使在安妮还是个小女孩时就难以管束了。
随她去吧,伊芙想着,让她栽进危险中,锡兰不是英国,但这个冲动的女孩得自己去学到这个教训!
安妮走到马厩,抢过一名马厩小厮已上鞍的马。她知道黑豹园和蓝氏农场毗邻,但她也记得它占地两万英亩。虽然找到安利会很困难,她拒绝去想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联系。
她把无数的诅咒堆在沙维奇头上。感谢他的计谋,蓝伯纳又得以危害到安利的性命。安妮对周遭的美景浑然不觉,也无视西下的夕阳正将天空染成灿烂的金色。她催马疾驰过一排排的茶树,一遍遍地喊叫安利的名字,她的心里只有她哥哥一个人。
同一时刻安利已经下了马,正在观赏路边盛开的野兰花。它们以各种姿态、各种颜色争妍斗艳,令人目不暇给。
安利看向伯纳。他还留在马上,显然他堂兄觉得很无聊。“我想我们最好走了,”他道。“看来太阳已快下山了,丛林天黑后各种生物便都活了过来,留在这儿不安全。”
伯纳笑了。“是的,一点也不安全。”他附和道,举枪比着他的同伴。
安利还以为他堂兄瞄准的是某只威胁到他们的野兽,直到他感觉到一种炽热的痛楚,在胸口爆开。他感觉自己被击中往后倒,然后一切变得漆黑。
枪声一响,安利的马立刻疾驰奔出。伯纳看着他堂弟的尸体,感受到自己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殷红的血迹在白衬衫上扩散成一朵红色百合花。
这时也正是黑豹园的土著收工的时候。他们由农场各处回来,惊诧地看着那疾驰而过的人马,深信那是某种幽灵及女神。他们害怕那是印度教中的哈沙雅,来这儿警告他们有危险。他们惊慌地叫喊,开始跑起来。母亲寻找他们的孩子躲藏起来。
维奇正在阳台和戴维尔谈话,他也听到骚动声。他立刻跳起来,跑向声音的方向。
安妮骑在一匹黑马上,雷霆震怒地骑向他。她的裙子拉高,裸露出美丽的长腿,膝盖夹紧马腹。她距离他只剩数码时,他看出她无意勒马,而是意欲踩过他。
他一个俐落地扑过去,抓住马勒,用力勒住马匹。他冰冷的蓝眸盯着她。“你是想杀死我还是你自己?”
“我不在乎!”她喊道,希望她的话是武器。
维奇立刻知道伊芙已透露了他一直希望隐瞒的消息。“安妮,我们必须谈谈!”
她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他曾警告道:“不要把我封为圣人。”她想要笑,但泪水蒙蔽了视线。“放开我,你这个黑心的恶魔!如果我有枪,我想我会杀了你!”
丛林中某处响起了枪声,安妮捂着胸口。“是安利——他和蓝伯纳在那儿!”她夹紧黑马的马腹,马匹立刻急冲向前。
“等等!”维奇吼道,但安妮除了刚刚那记枪响外,一切都听不到了。
蓝伯纳无声地掉转过马头,离开丛林。他仍然感觉到强烈的力量感,催促他朝向下一个复仇的目标。那份期待感近似于欲望,但比性欲更强烈,他知道那是嗜血的欲望。他只需要再一样东西来到达狂喜的状态——血加上火!
他催马小跑,来到黑豹园南方的山坡,无数芳香的茶树生长之处。
安妮纯粹凭着直觉,驰向枪声的方向。也许她只是想像,她竭诚地希望是如此,但内心里某个声音告诉她,伯纳的子弹已找到了目标。她和孪生哥哥本就是灵犀相通,如今她的胸口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利所受的伤。但他们之间仍存在着一份微若细缕的联系,如果那份联系断了,那意味着安利已死。希望在她心中燃起。
安妮看见一匹无主的马自丛林中奔出,直觉地知道那是她哥哥的马。虽然太阳正在西沉,丛林渐渐转黑,但她没有丝毫的迟疑。
安妮骑马离开后,维奇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找马。他迅速稳健地急跑穿过林间,全神警戒周遭可能会有的危险,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他来不及在她骑进丛林之前拦住她,但白色的衣服像旗帜般在前方飘扬,指示她行进的路径。
丛林愈来愈密,安妮的马变成了只能用走的,安妮第一次注意到丛林中有东西窸窣扰动,一声尖叫升到她喉间。惊慌攫住了她,警告她转身逃走,但突然间她看见了那白与红。
她下马,甚至不敢低唤安利的名字,害怕他已无法听到。她跪在他旁边,恐惧地喘着气。黑马闻到了安妮闻不到的气味,它翻着白眼,耳朵贴平,并朝来向疾驰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