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除了不断寻找药方医治希儿的眼睛,沿途也探访过不少名医,只是希儿那看似明亮的眼睛依旧无法复明;三年前,他们父女在川西幸遇一位高人指示,或许天山雪莲能治好希儿的眼睛。因此,他们来到旧地,希望能找到上次错失的雪莲。在大雪山这地方,他只打算留宿一夜,明日一早就起程赶往天山,好让希儿心里没有恐惧,没想到希儿还是作了那个恶梦。
「唉!」
「爹,依我看,我们还是别去天山。」
「希儿,为何这么说?」留大夫惊讶地问着女儿。
希儿皱起眉头,两眼茫然地瞪着前方,久久之后轻叹一声,「爹,不知何故,这个地方就是会令我莫名的烦闷,总觉得会有事要发生。那年我们初到此地,自从……自从作了那梦,在这儿的几天便重复梦见那人,当我们离开之后,更不曾作过那个梦;这几日,才到前头的城镇,我又开始作了,虽然这几天的梦已不似第一次那么清楚,但梦中显露的恶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希儿担心……真的好担心,这次我们父女到天山来,会是一个厄运的开始。」
希儿担忧的神情,令留大夫慌了起来,但身为人父的他不想表现出来;他定一定神,装作没事,说:「希儿,你是不是因为上次来这里发生了事,心里产生恐惧,因此……」
「爹,」希儿制止留大夫说话,「您明知希儿不是这样的人,也从不相信希儿的眼睛是因作了那梦后才瞎的,否则这几年何须东奔西跑寻找大夫?」
面对希儿的问话,留大夫无话可说,虽然他坚持她的眼睛看不见,绝不可能是因为梦中几句诅咒的话。但这些年来,不仅身为大夫的他找不出病因,好几个当代的名医、神医也没办法,不知不觉中,他也开始相信,难道她的失明真的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留大夫沉默的握着希儿的柔荑叹气。
希儿等不到回话,继续说:「爹,外头下雪了吗?」
「还没有,今年我们早来了。现在外头的天气还好,今夜虽然没有故乡的明月,星星倒还不少。」留大夫望着窗棂上摇摆的树影,微笑地说。
「爹想家了?」希儿举起手抚着留大夫的脸,她想起离开故乡十一、二年了,这些年来他们父女四处游走、居无定所,她爹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今晚第一次听他提起,希儿忽然感到一阵离别的伤痛,悄悄由心里闪过。
「爹,我看我们还是别去天山;」希儿不死心地又说一次,她灵机一动:「不如我们父女过两天就起程回江南的老家瞧瞧,如果那儿已经平静就留下来,也……」
「希儿,」留大夫出声打断希儿的话,不是他不想家。他也不想对她隐瞒自己的思乡之情,「唉!爹是想家了,但这一丁点的思乡之情,还不足以让爹放弃摘雪莲来治疗你的眼睛。你再想想,如果我们这次真能在天山找到雪莲,那不仅是你的福气,将来也可以用来治疗别人的病,一举数得的事,你说爹怎可轻言放弃。」
希儿当然明白爹的心意,他疼她。这些年来为了让她的眼睛复明,他不知吃了多少苦,但他从不曾说要放弃,从她失明的那年起,他不仅带她四处寻找药方、拜访名医,只要有机会医好她的眼睛,爹从不放弃尝试,三年前他们在川西的巧遇,让爹知道雪莲的好处,这种难得的高贵药材,可治愈许多疑难杂症,让爹深信雪莲一定有某种神奇的药效,也令他更想寻得雪莲。
目前离雪莲十年开一次花的季节还有两年,但爹顾虑到她行动不便,也希望能早点到天山,便边熟悉天山的环境边等待雪莲开放,如此只要雪莲一开,他们便能占其地利,尽速找到雪莲。
虽然留大夫对雪莲的药效很有信心,希儿心里却想,她的眼睛就算真的找到雪莲医治,也不见得会好,因为她觉得眼睛真的是被梦中战士的血给遮住。一想到这儿,希儿心里又激起一股寒意。
「爹!我还是……」
「希儿,爹的心意已决,无论如何这次爹一定要到天山,非找到雪莲不可。」留大夫语气坚定地告诉希儿。
希儿完全明白留大夫的心意,不再多言,「爹,夜深了,既然我们的行程已定,您还是早点回房休息,明日我们早点起程,否则遇上了风雪,又要耽搁好些时日。」
「希儿,」留大夫满脸慈爱地看着女儿,他举起手轻抚着希儿的头,「爹,这也是为你好啊!」
「爹!希儿知道,您别担心,也许是希儿多虑。大概是如您所说,希儿对这儿心怀芥蒂,才会有这样不好的预感。」希儿自我调侃地一笑,又说:「既然我们打算如期前往,这一路上多留意些,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嗯!」留大夫了解女儿想让他宽心,「爹也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路上多小心一点。」他等待希儿重新躺好,为她拉好被子,才又说:「你也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明日赶路才不会那么累。」
「我知道,爹!您也回房休息。」
「嗯!爹这就回房去。」
希儿合上看不见的眼睛,耳朵聆听留大夫的脚步声,直到他关上房门离去,莫名的离别愁绪才爬回心头,希儿不知道何来的感伤,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次的天山之行,恐是他们父女最后一次的人生之旅。
也许,找寻梦中战士的时候到了。
「菩萨!请您保佑我爹平安。」对于未来,希儿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一切。
※ ※ ※
三个月前,希儿和留大夫来到天山山脚下的茅屋,休息一、两日,打点一些干粮和保暖的衣物,便起程到山上寻找雪莲。
一年半前他们来到天山时,由于离雪莲开花的时间还早,父女利用这段空闲,已上了几次山打探环境,也在几处认为会有雪莲的地方搭了简单的茅屋,好方便他们上山时住宿。
终于让他们等到雪莲开花的时间,加上两年来他们父女在天山这一带活动都平安无事,希儿心中的疑虑逐渐放下,心想:只要让他们找到雪莲,就可以平安回乡。
不过,这两天他们父女返回山上,大风雪就持续不断,希儿与她爹一到山上,便赶来这间茅屋,两人在此停了半个月,好不容易今晨风雪稍停,父女二人心想雪莲一向只在清晨绽放,他们可要趁早才行。
「爹!我闻这空气里,似乎有不好的气息存在,今日作罢,早点回屋子去可好?」希儿忽然在空气中,感受到两年来深藏心中的危险,她皱紧柳眉忧郁地对留大夫说。
走在前头的留大夫看看四周景致,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雪地上并无他物,「希儿,今天是我们上山多日来,难得风雪稍缓的一天,若不找出那东西,不知又要等多久,何况爹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对。」
希儿眼睛看不见,她拉着绳子跟在父亲后面,心里一直觉得四周有危险的气息存在,但爹既然这么说,也只好沉默地跟着走。
「希儿,小心点,我们现在要上一个斜坡。来!你到爹的前头来。」留大夫扶她走上一个小山坡。
上了山坡,希儿喘着气说:「爹,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嗯!也好。」留大夫边打量四周,边扶着希儿到前方的大石头坐下,「希儿,我们待一会儿就下去。」
「为什么?」
「爹看这个斜坡上没什么东西,若我们往前走个百余步可能是个断崖,不知为何爹也觉得那里很危险,既然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就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往山的另一边寻去,你说可好?」
「也好!就依爹您的意思。」
两人坐下来休息。忽然,希儿觉得危险的气息再度袭上心头,她想对留大夫说,但尚未开口,留大夫已经惊慌地叫她。
「希儿,起来!」
「爹,怎么了?」希儿虽不解地问,人依然听话的站起来。
留大夫边推着女儿往后走,边看着与他们同一方向上坡几只似狗的野狼。
「爹!」希儿听不到留大夫的回话,慌张地抓紧爹的手臂,身体困难地往后退。
留大夫谨慎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打量逃生的机会,他看狼群饥饿的模样,心想:两人都想逃生的话不太可能。他再次打量前有饿狼后有断崖的困境,难道真如希儿之前所顶感的吗?
「希儿!」
「爹!到底怎么回事,您快告诉希儿。」希儿看不到眼前的情形,然而空气中散发的危机气息,却深深打入她的心头。
留大夫盯着狼群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他也一步一步推着希儿往后退,当发现地上有一枝三尺长的枯木,立即小心地弯身拾起,然后对希儿说:「希儿,你注意听,当爹喊跑时,你立即往你的右手方向跑去,千万别停下来,直到你听不到追你的脚步声,也感觉不到危险时,你才能停下来休息,清楚爹的话了吗?」留大夫又仔细地叮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