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难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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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说了,你跟着去找人。”乐静骧挥挥手,径自往房里走去。

  房里的烛火已经点燃,里头的布置与先前无异,只除了床上原该有一瘦弱的人儿,现下只剩一只被翻开的被子。

  “凉了。”他坐在床边,一手轻抚床榻自言自语。静坐了好一会儿,他又咕哝道:“究竟她是起身自个儿走了,还是……什么人?!”

  他迅速离开床,宫奎闻声奔进房里。“爷!”

  “什么人?躲在那里不敢出来见人?”乐静骧瞪着床铺下的布幔。

  宫奎也看着,瞧对方毫无动静,不知床下躲的是何物?“爷,属下瞧瞧。”他见主子不语,立刻前去掀开布幔,幽黑的床底下隐约藏有一个身影,静静地蜷缩着不动。

  主仆两人互望一眼,乐静骧立即走上前数步。“苏君,出来。”

  被呼唤的人没有回应,宫奎动手抓她,她却更往里头躲去。

  “苏君。”乐静骧上前俯下身子喊她,等了好久,黑暗中才闪现两颗圆亮的眼珠子看着他。“苏君,出来。”

  他唤她,她仍然侧躺着不动,他耐性全没了,迅速伸手一抓,她倒无反抗的任他拖出床铺,两眼直直地看他,就像这五天每次醒来的样子,什么话和表情都没有。

  但他瞧她灰头土脸,全身又沾染上蜘蛛丝,脸儿、手儿冰冷无比,怒气和心疼同时在心底酝酿。

  “去找雅商、雅徵,要她们端些热水回来。”他边交代宫奎,边将她抱起,想把脏兮兮的她放到床上,又觉得不适合,只好将她抱到椅子上。“你……为什么躲到床下?”他扶正柔软无力的身体,不让她跌到地上。但她毫无元气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让他不得不拍掉她衣上的灰尘,抱住她一同坐下。“你知道你是谁吗?”

  一连问了数句几日来相同的话,得到的答复如同之前的沉默,乐静骧叹口气,不再努力。

  任她当他是怪物,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无声对看。

  雅商和雅徵端着热水回房时看到的,是她们的主子抱着昏睡的小姐呆坐在桌旁的模样。***“苏君,开口吃饭。”乐静骧舀了一小匙汤放在她嘴前,劝她不下十句,偏偏她动也不动地坐着看他。

  “苏君。”

  他懊恼地放下手,坐着与她对望。从她可以离床开始,她的每一件事,他几乎不假他人之手。因为她根本不让其他人代劳。

  不知是不是之前她睁眼时每每瞧见他在一旁守候,就此认定了他。那日她睡醒时,见身旁的人不是他,吓得躲到床底下,直到他出现,才任他将她拉出来。

  她的行为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野兽,只认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其他便不在记忆之中。而对于她的认定,他觉得——不枉他之前费心救她,但是接下来数日,他为了她,忙得不可开交。

  起初,她睡多于醒,因而为了喂她汤药,白日的时间被她占用不少,只好等她闭眼睡去,他再来处理商行的事。

  再来数日,他乐见她的康复。不过,随着她清醒的时间愈久,他待在她身旁的时间亦增多;大部分还是花在喂她汤药和吃饭。

  本来这些事该由雅丫头们来做就好。可叹的是她只要不见他,别说汤药不喝,就连她们想照顾她,她也不愿。不是身子颤抖不已,就是躲到床底下,再不就是跑到园子吹风,任她们如何拉她,不进房就是不进房。

  想她病到如此可怜,又如同小儿般的依赖他。这段日子为了让她早点康复,他继续当个烂好人来救她。反正白日陪着她,他尚可利用夜晚的时间处理府里和商行的事。想不到的是她连夜里的时间也不放过。夜里他不陪,她不睡;不得已,他必须等她睡着才能离开。但这必须是她一睡到天亮,否则,三更半夜,他一定要惊动府里的仆人四处找人。

  并不是她会梦游,而是她会找他。她和他同住“宫乐园”,也不知她为何知晓他睡右厢房,曾有一夜,三更天,她来到房里,站在床畔看着他。他初以为她想对他不利,提高警戒防备着,等了许久,他察觉她的呼吸微弱,迅速睁眼一看,只见她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瞪视床上的他,直到他和她对望,她才安心的闭上眼,身体倒到地上睡起来。

  他对她的行为莫可奈何,反观她对他倒是为所欲为。她不会对他要求什么,从她醒来,她还不曾开过口,什么事都任他摆布;但说任他摆布——还得看她的意愿,像喂药、喂水、洗身子、换衣裳……只要她睁着眼,就算雅丫头们动手,他也必须在场。

  尤其在吃药、喝汤这些事上,她有非常顽固的意念,每次她都只让她们喂一口,便不再进食,等到换他喂时,最多是多吃几口,就算他对她又哄又骗,或者是又叫又吼,她不吃就是不吃,直到累了,也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头一点、眼一闭,说睡便睡。

  傅蔚儒两天前回来探视她的病情,对于这种情形,取笑他二十六岁当爹,而且还当一个大娃儿的爹。

  “苏君。”乐静骧及时回神,扶住她倾倒的身子。“可恶,你——”他实在很想一拳把她打醒,然而想归想,他还是抱起她往书房走去。

  “爷,”等候在房外的雅商见他抱苏君出来,上前问道:“小姐睡了?”

  “嗯,里头的饭菜撤下,要厨房那儿一个时辰后熬些补汤到书房来。”

  “是。”

  他将她抱进书房的软榻上,为她盖好被子,耳里竟听到傅蔚儒的声音。

  “静骧,听雅徵丫头说,她这几日除了药汤和白水愿意入口,其余饭菜是半口也没吃。”他轻摇着头。

  “她这样是不行的,清醒也近两个月了,还每天只喝几口汤水度日,比刚出生的幼儿吃得还少,身子怎可能强壮得起来?你

  乐静骧回到书桌前,边看宫昂从江南送回的商行报告,边等傅蔚儒进到书房才开口,“我什么?病人照顾得不好,该是大夫的责任,而身为大夫的你,才是该为此费心思的人吧?”

  “我?费心思?这当然是有啊,不然我在这儿白吃、白住的,不早就被你轰出乐府了吗?”傅蔚儒自个儿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茶喝了几口。“她再这样子不吃东西,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何况她的身子单薄,依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她若继续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几日了。不过,命到底是她的,早死、晚死对她来说差别不大,你说是不是?”

  乐静骧抬头看他打趣的模样,不觉眉头一紧,双眼锐利如剑地瞪他,没好气地回道:“说些正经的,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开口吃饭和说话?”

  “说话?我看过她的喉头,没有什么异状、不说话是她不想,哪天她想说了,自然会开口。至于不吃饭……你可以想个什么办法令她心动,或者说给她明白,只要她肯吃饭,你就……唉!总之,依你对她的了解,一定有什么筹码足以拿来诱她开口吃饭,这样她就有救了。”

  听完他的建议,乐静骧转头看着软榻上的人。傅蔚儒因他的动作绽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心里窃笑他再怎么精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如今自个儿踩上月老的陷阱,却一点也毫无所觉。看来他打算熬到三十才娶亲的那句话,不过如他们四君子所言——“嗝个屁吧!

  “你笑什么?”乐静骧回头见傅蔚儒笑得有如奸人,心头一惊,只觉那小人得志的笑容真教他讨厌,嘴角也恶意地抹上一丝诡笑来回应。

  “没什么,倒是……你又笑什么?”傅蔚儒收起笑容,喝口茶来压下心头的震荡。

  “没有。”

  乐静骧继续笑着,“蔚儒,劳烦你去通知雅丫头们,要她们备一些可以让她吃的饭汤来。”

  “你想到法子让她自动开口吃饭?”他猜不透乐静骧魅笑表情的含意,只好将话题拉回到她身上。

  “当然,有傅神医的指点,我就算再愚钝,也总要开点窍,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乐静骧的鬼脑子是空有其名吗?”

  对于乐静骧的一语双关,傅蔚儒忽然觉得,是不是方才的表情泄漏了心思。否则他为何这般答话?然而回头一看,他还是笑着回应,猜不透呀!

  真的是猜不透呀!他们“棋琴书画”四君子中,个个不但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狡猾奸诈,就连和他们相处久了,不知不觉也会沾染他们喜欢逗人的坏心眼。唉!古人这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得真是有理呵!

  第四章

  “砰砰砰……”

  外头的门板不停地敲响,门内的人不为所动地交抱着双手,他在等……

  过了一会儿,敲门板的声音停下来,里头的人皱着眉头猜想外面的情形。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另一旁的窗子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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