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这个小兄弟面前,他笑的次数比对着勉强称得上朋友的龙飞星还要多很多,这是什么道理?
他还没想明白呢,于环一句话就引得他忘了这个念头——“今儿个知道了这个道理,我那五十两输得也不冤了。”
原来毅小王爷要的只是于正详的女儿,这下事情可好办了!心头烦忧的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于环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有心情关心这个新交的朋友了。
“可是寒大哥,我看你帮小王爷办事根本不是为了做官嘛!不然、哪会那么随意地谈论朝廷大事呢?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待在小王爷身边的呢?真的只是因为欠了他一个人情吗?我不信。”
咦?这个小兄弟不简单!相识仅半天,相谈亦不多,居然便能看出自己不是志在做官,寒彦飞挑起一道眉,有兴趣细说了。“也不瞒匡卷,我待在小王爷身边还真不是为了当官,只是为了找人。”
“找人?那定是很重要的人了!”于环不假思索地下了这么个定论。
“哦,这又是何以见得呢?”寒彦飞反问。
于环一笑,“虽然我和寒大哥认识时间尚浅,我也能看出寒大哥豪放不羁,是个好交朋友,不爱受拘束的人,这样的人假使不是为了很重要的原因,定不会甘愿受官场种种条规束缚,寒大哥,我说得可对?”
“丁兄弟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识人眼力,不简单,真是不简单!”这一句话就让寒彦飞起了“遇到知己”之感,对她的好感更是层层加深。
于环摇头一笑,“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对寒大哥一见如故,平时我是最烦官场中人的。”她举起杯子。“今天倒让我知道原来官场中也有寒大哥这样的人物,我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预祝大哥早日找到要找之人,早日脱离官场,天高任鹏翔,海深龙自戏!”
寒彦飞心中蓦地一动,这句话直直刺进他心底最隐密的那个角落,这个小兄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心事,但他却说中了他最想要的!他,果然是不同凡响!
掩饰般的,寒彦飞一口饮干了杯中酒,“好,丁兄弟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天高任鹏翔,海深龙自戏!’光这一句,就当敬你一杯。”又皱眉摇头,“只是这找人之事如大海捞针,为兄实在是并无把握。”
“如果寒大哥不嫌小弟力薄,就把要拽的人是何等样告诉小弟,小弟虽不才,做了几年的书画生意,这三教九流也认识了不少,看看能否帮上寒大哥的忙。”于环这回说得可不是敷衍之辞,这寒彦飞无意中帮了她个大忙,那帮帮他也是该当的,再者,找人这事,自然是人愈多找到的机会愈大。
“这——”寒彦飞犹豫一下,从未对人说过的事……他又看了看于环,见她一脸赤诚。难得和这个小兄弟如此投缘,那就说些能说的吧,“唉,这事却有为难之处,我要找的人是我亲哥哥,他只大我半个时辰,算来我们是双生兄弟,可是却长得天差地别,他长得像我爹,我长得却像我娘,而且我们是在十岁那年失散的,现在算来他也该二十岁了,这十年来,也不知道他的相貌有何变化,真是想找都没个找处!”
“寒大哥,当年令兄是在何处和你失散的?”于环听得很认真,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就是在京城郊外,而且我略通占卜之术,依他的出生年月推算,现在他还应该在京城才对,且他有十年的奴役之灾,命中注定该当十年下人,但若在今天立冬过后还找不着他,那就麻烦了,等他脱了奴役之灾后,可就没个定处去找了。”寒彦飞一想到这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娘曾答应过“他”,到孩子二十岁那年,无论如何会让孩子去找“他”的,如果找不到哥哥,不但娘的遗愿无法完成,连他也会被自己对娘的誓言逼得进那鬼地方。
“那寒大哥可知道令兄有什么胎记或信物?还有他的生辰是何时?”
于环夹菜的手一顿,本能地想到认记方式。
“我哥哥的生辰是天运四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子时。至于胎记嘛,我娘告诉我,在哥哥的双脚脚底心各有一颗痣,只是左脚是青痣,右脚是红痣,信物是哥哥身上有一块和我身上这块成对的玉佩。”寒彦飞从怀中取出一块红丝线吊着的紫玉佩。
于环凝神细看,只见那玉佩是长圆形的,上面还雕着凤形图案。她不禁叹道:“这紫玉可是有市无价.出得起银子也没地方买,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当年你哥哥是被人拐走的,那可难保还会在你哥哥身上,这还真有点麻烦了。”
寒彦飞点点头,“我也知道,要不也不会找了三四年了都没个消息,可是这是目前仅有的线索了,而且这样的紫王佩,要是有人卖,不会不惊动行家,可是我用毅王爷的势力打探过,没人见过这样的玉,那我也只能期盼它还在我大哥身上。”
看来这人还真是难找了,于环细细思索了一会,竟没个着手处!于是她轻叹一声,“以寒大哥这样的能耐,居然也找了三四年都没个下落,这人定不好找,看来以匡卷的微力,很难帮得上寒大哥什么忙,只是我有个想法,不知是否能帮到寒大哥?”
寒彦飞又尽一杯,才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匡卷也太客气了,以你的才智,想到的法子定能帮为兄的大忙。”话是这么说.可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会有什么法子没想到的,这句话纯是客套,“本来前年时,我算出我大哥有脱出奴役之灾的机会,可没想到他红鸾星动,又冲煞了。否则现在我也不用那么伤脑筋了,奴才毕竟是主人家的,不能大张其鼓地进各家大户查奴才吧。”摇了摇头,心头忧急,若今年内还找不到他,那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于环看出来了,并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聪明法子,只是从大哥刚刚的话想到,寒大哥可有想到同各家浴场汤池的老板打个招呼?既然寒大哥说,令兄现在是仆役身分,而据我所知,不管市井小民、贩夫走卒,还是仆役之人,无不喜欢在一天辛劳后到浴池泡泡,令兄的胎记既是如此特殊,那同样之人定不会多,而且他的胎记还只有泡澡时能看见,那……”
她话音未落,寒彦飞已然直跳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自椅子上直跳到窗户边之后,他并未再次落坐,只是对着于环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长长吐了口气,“匡卷救了我,愚兄谢过了。”然后哈哈一笑,“我这就去安排.愚兄先走一步了!”他开怀畅笑着,也不下楼的直接飞身跃出窗户,反手往桌上掷出一锭银子,银子才落在桌上,他已不见人影!
从未见识过轻功的于环,一下子吓呆了,然后飞身奔到窗边,眼见他足尖在远处楼顶上轻点,才一瞬工夫,人已不见。
惊得她目瞪口呆之余,总算能把那个“寒玉公子”同这个寒彦飞连想在一起,而她碎掉的“英雄豪杰”幻想也开始渐渐拼回来了。
只是这一惊吓过后,她也没了食欲,招来小二结了帐,看着找回来的八两银子,她摇摇头,以前曾听说书的人讲,江湖游侠都重义而轻利,当时她还不信,这回可知道是真的了,一顿饭吃掉个十几两也就罢了,他居然丢下一锭二十五两的元宝就跑。这是平常人家三个月的花费呢!若是她真出了于府,这些银子够她过上个半年了。
想到这儿,她很理所当然地把钱都搋进怀里,唔,下次再见面,若他问起就还他;若他不问,那就当是他给她的谢礼,毕竟她给他出了个好主意不是吗?
她收起银子整了整衣衫,缓步下了楼,走过柜怡,掌柜的招呼了一声,“这位公子,您走好,以后还请和寒爷多来光顾小店啊。”
向掌柜的点点头,于环心下明白他真正想说的是,请多在寒爷面前说说好话,让他带毅小王爷多多光顾。她跨出店门,脚步却被一件事拖住了,正确地说是一个人。
那是个女子,看来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脏污的衣衫不难却看出料子本是华贵的,此时她正被几个男人拖拽而行,样子极是狼狈,脸上也尽是泥污,看不出容色,只能听到她的喊叫。
凝目看那几个拖着她的人,于环认出是道遥楼的打手,不由皱起了眉头抢步上前,还未开口,就见那女子死命地狠狠咬了抓住她的一只手,那手的主人吃痛,怒气冲天之下猛一挥手,就见那女子狠狠地往太白居门边墙上摔去,咱的一声,她撞到墙上之后就不动了,过一会儿才缓缓滑倒在地,身子翻转过来之时额上多了一个偌大的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