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柔雪融千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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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才负闻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像在忖度什么事。

  柔卿无意间脱口而出:“奴婢放在房中的钥匙不翼而飞,莫非……”

  事情已经太明显了,尹千负二话不说,带着漫天怒气疾行而去,只要是在前面碍眼的东西,全数被他踢开,撞个支离破碎。

  陈嬷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吓得她跪缩在地,久久不敢起身。

  柔卿手忙脚乱的跟了出去,步经她身边时,以无奈的责备口吻说:“你何时不好说,偏挑这时候,这下可如了你唯恐天下不乱的意了吧!”

  陈嬷倒死不悔改,不服气的念着;“我说的是实话,谁还管挑什么时机,啐!”

  * * *

  慕容雪接过婉秀端来的莲子汤,打算给尹千负端去,却在路上遇见怒火三千丈的尹千负。

  “你跟我来!”尹千负挥落她手中的三彩白釉杯,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强拉着不知所以的她来到暖玉阁。

  “进去!”他将她推进房中,随后将房门紧紧关上。

  一些准备看好戏的下人全挤在门外,七嘴八舌的猜测起里边儿的情况。

  慕容雪想了想,心里便有了谱,不等他审问,干脆不打自招,大伙儿也可省省力气。“你想问凌月的事。”

  “那贱人果然是你放走的,你为什么这么做?只要是我的命令,府里没人敢违背,所以后院的小门不需我派人看守,也没人胆大包天,试图挑战我的威信。你可知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滔下大罪?”尹千负的怒吼声几乎要将屋顶震碎,她再如何勇敢,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对眼前暴跳如雷的他畏惧极了。

  他是真的发怒了,此时的他像极了急欲攻击的巨兽,慕容雪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发软,这辈子遇过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了。

  “她不是贱人,更不是淫妇,若不是大爷强抢民女,拆散一对恩爱夫妻,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谁又知道,她的姘夫竟原是丈夫!可恨的是尹府仗势欺人,她何罪之有?”她不愿是非被颠倒,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勇气,拼着小命不要也要据理力争。

  盛怒的尹千负全然听不进她的话,一把抓住她细瘦的胳臂,想出手打她,却怎么也舍不得。

  他知道若真动了手,事后他会多么悔恨莫及,可若不教训教训她,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她……该死的!竟利用他这分舍不得而如此放肆,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慕容雪早有心理准备会死在他手上,但至今她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你看不起女人,因为你害怕,无论是贞洁烈女或无耻淫妇皆令你害怕,你堂堂一个一帮之主,不怕豺狼虎豹,怕是竟是一弱质女流。”

  尹千负饶不了她又打不下手,狂怒的将她往床榻上摔去。“你给我闭嘴!你当真想让我杀了你?你和那些庸脂俗粉没什么不同,一样下贱!”

  慕容雪心寒极了,在他已经拥有她的身心后,如何说得出这种话?他不是她这辈子可以依靠的良人,因为他不配。

  “很好,我慕容雪就是嫁给任何一名贩夫走卒也比跟着你好,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她恨他,好恨好恨他,不计后果的回嘴。

  尹千负已被忿怒冲昏了头,既然自己下不了手,只好假借他人之手。他只想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叫尊敬,否则他这尹府主人的位置岂不是坐假的?

  “来人!”他吼着,一拳打碎床边的矮柜。

  门外一群下人,总算有人鼓起勇气,推门进来应声。“少主有何吩咐?”

  “把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后,关进府后林子里的小屋内。”尹千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雪肤花貌,怕自己又会忍不住心软,何况门外有一大堆下人在看着呢!

  应声的下人踌躇一会儿,怕主子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杖责三十对慕容雪而言实在是太重了。“少主,您……确定吗?”

  尹千负以冷峻的目光横了他一眼,吓得他噤若寒蝉,连忙偕同另一名下人将受足惊吓的慕容雪架了出去。

  在门外看好戏的杜若音一脸幸灾乐祸,恨不得慕容雪就这样香消玉殒,她也好少一名劲敌。

  柔卿则忧心如焚,想劝尹千负收回成命,又怕受到波及,只好暗自祈求上苍保佑慕容雪能逃过此劫。

  * * *

  杖责三十对慕容雪而言的确是极为残酷的刑罚,打得她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被关进小屋时已奄奄一息了。

  小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木桌、木椅、无被的床榻,墙边堆放了许多稻草,八成是以前凌月在冬夜时用来御寒的。

  她觉得她这次就算不被打死,将来被关在这儿也会活活闷死。

  此时,门外传来开锁声,她无力辨视来者何人,下半身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也不知是否伤得太重,居然连心口也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雪儿,是我。”柔卿的手上提了一个竹篮,里边放了许多药膏和药散。

  “是尹千负要你来的?”慕容雪气弱的问。

  柔卿不敢说实话,否则以慕容雪倔强的脾气,绝不会接受这分好意的。“不是,是我自个儿偷溜过来的,少主并不知情。”

  “我不想连累你,趁他还未发现,你快走吧!”

  “你伤得很重,若请来大夫,你大概也是不依的,咱们同是女人,你毋需害臊,让我为你上药。”柔脚忙着替她褪去沾满鲜血的白裙。

  慕容雪没得挣扎,因为早已不剩一丝气力了。

  上药的过程中,她没喊过一声痛,下唇早让她咬出了血丝。就是这身傲骨使尹千负动了心,也害苦了她自己。

  柔卿真是啼笑皆非,也终于明白,她凭什么让尹千负对她寤寐思服、系之于心了。

  上完药后,柔卿拿出带来的干净衣裳,帮她换上。“你应该了解少主的脾性,怎么还做出这种事,自讨苦吃。”

  “你不是要我解开他的心结吗?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这么傻?”慕容雪贫乏一笑,有些昏昏欲睡。

  柔卿明白了,她想刻意触痛千负的伤口,就像受伤上药时,虽痛彻心肺,却好得比较快。

  “这世上大概只有你胆敢这么做,不过这事儿是该有人提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些年来,我错怪夫人了,若夫人愿意现身,亲口向少主解释当年的种种,或许真能解开少主多年的心结,可就怕她无此胆识。”

  “若她敢冒死回来一试,尹府里所有人便皆会信服于她。试问,若非受了极大冤屈,怎可能拼着再入龙潭虎穴的危险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此举若成,她便可洗刷冤情。”

  原本慕容雪打算,倘若凌月真一走了之,岁月总会冲淡尹千负心中的仇恨,眼不见为净。只要那个不断勾起他痛苦记忆的人消失,日子一久,再深的恨意也会云淡风轻;不过,凌月如果真敢放手一搏,回头解释一切,或许所有问题皆能迎刃而解。

  可慕容雪对尹千负实在半点也称不上了若指掌,她担心第二个法子是否真的可行,何况凌月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怎么可能回来自投罗网?

  罢了,就让时间解决一切吧!

  “雪儿,你气色糟透了,快快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的。”柔卿见她负伤在身,不宜多说话,想让她先养足精神再说。

  慕容雪不觉得身子累,只觉得心好累,她恨尹千负不了解她的用心良苦,居然还对她施以酷刑。

  可说恨他是真的吗?先前与他对峙时,她不也亲口承认自己爱上他了吗?至于这是否为情急下说错了话,大概只有她心里明了了。

  * * *

  以往每回尹千负进入林中练剑时,总会让林子里那间小屋搅得心烦气躁,想干脆将凌月撵走,或一刀解决她,但又不想让她这么痛快,压根没发现,在折磨她的同时,他也在折磨着自己。

  这下她逃了,他虽忿怒,竟也意外的感到一丝解脱。

  不过眼前纠痛他的心的并非此事,而是一直让他心心念念的慕容雪。

  她只会处处与他作对,完全不知贤良淑德为何,他不该要这样的女人,却已无可救药的恋上了她。

  他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她,但他心知肚明,善解他心意的柔卿每日皆会“瞒着他”前去关心她的伤势。

  柔卿不禁失笑道:“回少主的话,奴婢谨遵少主吩咐,不敢前去探视,所以不清楚。”

  尹千负明知她存心挖苦,却不好发作,一想起慕容雪受了那些板子,就是不死,约莫也只剩半条命了,心中就塞满郁气,让习惯冷静的他初次尝到坐立难安,辗转反侧的滋味。

  这滋味,苦哪!

  柔卿敏锐的察觉,自从慕容雪进府后,尹千负慢慢懂得释放情感,动怒的次数也比以往少了些许,总不再教人觉得太过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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