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他很诚恳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
「我们分手好了。」施丽丽把话说得十分乾脆响亮。
「也好。」
他也简短的回答。
这句话不是施丽丽要的答案,她勃然大怒。如果眼前有一把刀,她一定努力将它掷进他的胸膛。
「你混蛋!你不负责任,你是个坏男人!」施丽丽咆哮。
她指的不负责任是,他吻了她,而且他们曾经一起过夜。
「责任」这两个字对张静来说像千斤鼎一样压下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指责过他不负责任。
负什么责任呢?在他的想法是,他又没有强迫她们。当初明明是两情相悦,从爱情到做爱是不可抗力的结果
翻了脸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她们不甘心,一定不甘心。所以他恶名昭彰,暧昧的流言在认识他或不认识他的人之间泛滥。
「好,我是,我是,但是你要什么呢?」
「我要你跟她分手,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他们说你为了她的家势追她!」
「她的家势?」他一头雾水。
「她的爸爸龚诚是无所不为的金牛也是政客,你难道下知道?」
「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可是我喜欢的是她,又不是她爸。」话一说出口他才想道:诚实永远会为男人惹麻烦。
「你」施丽丽为之气结,一张脸由红转白。
「我们分手好不好?」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她说话。
施丽丽像只愤怒的狮子,她企图抓起任何可以丢掷的东西扔向他,想把他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打碎。他只好趋前抱住她。
施丽丽把整个身体丢给他。女孩的身体总是非常柔软,尤其在泪水用完之後。
他忍不住低头吻她。用手抚摸她乌黑的头发。她的发是濡湿的,因为用力哭泣而流汗的缘故。
「你还爱不爱我?」她楚楚可怜的问。
「嗯。」他没有回答,但用唇去嗜住她的嘴。
然後,他怀抱她的身体。
没办法抵抗引诱。他知道,那是他生命中的致命伤。可是他是如此的年轻,一身都是血气,他只能在接受引诱之後有小小的忏悔。
爱不爱很难分明白。
谁说一个人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呢?可以一个放在左心房,一个放在右心室,让两个人不要打架——他有时在心中如此辩解。
他在歉意中送走施丽丽,并且答应明天送她一大把玫瑰花。
「不要再跟龚慧安走在一起。」
施丽丽以红肿的眼睛瞪著他,仿佛宣示她的胜利。
他不做声。施丽丽又问了一遍。
「嗯。」
嗯是他常用的做答方式。别人听来彷佛是肯定句,但在他来说,是用来表示不置可否。
他烦透了。天气又不好,云层黑压压的,欲雨末雨,上帝好像把他整个人也放在低气压中。
但是因为有点累,张静没办法去想。他一个人在风中跺步,只求静一静。
走到校园的大草坪上坐下来,前头正巧有大群人喧喧哗哗。好像是学生在拍实验电影。
「那个女孩真漂亮。」他自言自语。
穿著雪白的公主装,头上也系著白色蝴蝶结的女孩似乎是女主角吧,和一群他认为看来很「庸俗」的人在那里排戏。
越看越眼熟;在他努力去想自己是否见过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他跟前来。
「嗨,张静!」
清脆而熟悉的招呼。
原来是龚慧安。他吓了一跳。
「你好像哪里不一样」
「你指化粧吗?」
是艳丽得多,但气质也不一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是这件可笑的公主装的缘故。」龚慧安哈哈大笑,「我正在演一个很愚蠢的「花瓶」的角色。」
他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很有趣。
「待会儿有空吗?」龚慧安问。
「喝杯咖啡?」他眯著眼,抬头看著她。
「对。」
於是他很有耐心的等她拍完戏。等她像个公主一样从一群平庸的「配角」中走出来。
到一家叫「影坛」的MTV 去看一部叫「北非谍影」的老片。
很累。但从她的长发透露出来的、混著香气的汗味使他感觉难以承受。
那一刹那他根本忘了她是谁,他只是受到诱惑。黑暗中仿佛有精灵在引导他的手扳过她的脸,她的身体。
她也不置可否。
强烈的少女气息抓住他所有的感觉。就在他很想要她的时候影片结束了,悠悠唱出感伤的片尾曲。
「很好的电影,不过对白有些可笑。」她坐起身来,整整衣服,像没事一样。
他依依不舍的离开那间阴暗的小房间。
「送我回去,我累了。」她说。
「呃好吧。」
可是走到校园内他又改变主意。「到湖边散步好吗?」
她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在思索一件很正经八百的事情,然後用有一点诡谲的锐利眼光对他说:「也好。」
应该怪那个晚上的风。有一点感伤又有一点感性的风。
有点凉,叫人觉得应该相依相偎。
他们在黑暗中爬上生物系的实验大楼,以兔子般的脚步。
选择一个最黑暗的地方拥吻。
两个人都冷静,主动而积极。龚慧安很记得,那一天的月亮圆得像一个CD唱盘,蛋黄色的亮光照著高大的凤凰树。他们互相吸吮彼此的热度,探索彼此的身体。
就在很忘情的时候张静发现另外的角落里有一对热烈喘气的男女。他不自觉发出吃吃的笑声,并且告诉龚慧安。
龚慧安竟然发出一种锐利的尖笑,自然而然的,那一对情侣落荒而逃,好像见到了鬼。
「你做什么?」
「把他们赶走。」
她很有自信的说。
这一刻他受了很大的打击。这个女孩,决非生手。她太自我中心、太阴冷,她像一把刀子,美丽又锐利的刀子。
他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言语动作使他有这样的联想。这使他毅然决然下了决定:他该送她回宿舍。
「你不是第一次吧?」
张静终於忍下住这样问。
龚慧安笑得十分无情。「如果你是我就是。」她说。
他儍了。可恨!这种回答
就在他呆立原地的第二秒钟,龚慧安看看表:「剩下一分钟,我得快走,免得又要爬墙!」自顾自的向前奔去。
张静看著她的身影越缩越小,心中充满矛盾。她到底爱不爱他呢?
还有,他是不是真爱她?
第五章
当她开始到他的住处,而他开始在宿舍门口等待她的时候,两个人便也开始从偶发性的争吵到激烈大吵。
「你是个大男人沙文主义猪!」有一天早晨,在他的居处,她终於发出十分不满的牢骚。因为他不肯起床为她倒一杯热水。
她钻出被窝感觉寒风飕飕,不免咬牙切齿。
张静似乎已经睡著,听到她的抱怨,睁开眼,以初醒者无辜的眼神看她:「你怎么了?不过是倒一杯水的事情」
「你是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蛋!这不只是一杯水的事情,由小可以见大—你是个完全不会为别人设想的人!」
「女人,唉,女人,你值得为你毫无逻辑的推理生这么大的气吗?」
「我拒绝再跟你说话!你已无可救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花花公子!」
「不要涉及人身攻击!」他冷冷的笑说:「你已经为了一杯水失去理性!如果你一定要指责我是花花公子的话,你又是什么?」
「你」
他难道下能让一让她吗?龚慧安气愤得说下出话来。所有的男人都懂得让她,为什么他不?连一点小事也不?
更糟的是,这时候有人按了门铃。两个人在僵持中,谁也不肯先开门。门己一推而开。
「该死,忘了锁门」张静已知大事不妙。
进来的人是施丽丽。
她目睹了一幅在她生命中第一个惨不忍睹的景象。那个最近企图与她疏离但仍给她一线希望的男人正打著赤膊躺在枕被凌乱的床上,而她的情敌只穿著她的情人的宽大衬衫,以好奇的眼光打量她这个入侵者。
施丽丽手足无措。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留,十分尴尬;走,十分不甘。索性坐跌在地上大哭起来。
张静一言不发的找件衬衫穿上。
龚慧安先发难。她以一贯温柔而平静的语气对施丽丽说:「你先出去三分钟,让我们把衣服穿好好吗?」
别无他法的施丽丽只好听从她的指挥。满腹委屈无从发挥,静静把门关上。
「你惹的好事!」
龚慧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上牛仔裤,将凌乱的头发用他的手帕拢成一条马尾。
「你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第一,你不该和前任女友藕断丝连;第二,你不该没有关门,万一你的前任女友是长舌妇,她就可以拿亲眼目睹的事实来破坏我的名誉。」
「现在多说无益。」张静说。
「好,我走了。你自己解决那个女人。」
龚慧安拉开门。她有一种对任何事应变自如的本领。出门之後,马上换上一付事下关己的脸色,和颜悦语和施丽丽道:「幸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