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二十九分半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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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丽丽一进门,免下了吵闹。但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顾及自尊,选择不要这个男人。

  张静当然不好受。「苟延残喘」的结果,可能是同时失去两个女人。

  他选择向龚慧安道歉,很委屈的跑到女生宿舍门口去站岗。

  「处理完了?」她毫不带感情的问。

  「嗯。」

  「是还是不是?」

  「你不要那么咄咄逼人好吗?」

  「说的也是。」这句话是反讽:「反正你怎么搞七拈三都与我无关。」

  「话怎么这么说?」张静低头解释,「算我犯了大错,跟你道歉好下好?」

  他低声下气的极限在此。

  「随便。」

  「你不再跟我在一起了?」

  「我会认真思考。」

  「好。等你思考完。」

  张静很有风度的走开。

  好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她忙著角逐代联会主席,而他则当选为学校里头最大反对社团的领袖。

  她当选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去对她说恭喜。她夹杂在一群学生之中,一身火红色好生显眼。远远看著她时,她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仿佛他不曾与她熟识。

  她看起来像乱世佳人里头的郝思嘉,果决、勇敢、也娇美柔弱。许多矛盾的品质集中在她身上,变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你思考完了吗?」

  他悄悄擦过她身边。

  「喝杯咖啡,嗯?」

  她的嘴角依然挂著若有若无的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云淡风轻。

  这使他又有了新的恋爱心情。

  在人群中心的龚慧安,也默默看著静伫一旁的张静。

  他挺拔高眺的身影以及独特的气势确实使他看来鹤立鸡群。

  要拒绝这个男人并不容易,虽然他有很多很多的缺点。

  「好」男人容易拒绝,「坏」男人很难抗拒。她不是没有心理挣扎。可是她习惯了冷静应世,只把波涛起伏藏在心中。

  痛苦是没有用的。她不会像一般女孩一样,为爱作茧自缚;她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她只是想找一个比较「称头」的人陪她一段。她一直很寂寞。

  第六章

  相爱的时候争吵不断,不相见的时候却又彼此想念。

  张静和龚慧安这样爱著对方。冬去春来。

  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尽量不要说太多的话。因为语言冲突永远会发生。

  「你是个大女人主义者。」他说,「所以,下要指责我。」

  「好吧,就算我是,可是你还是爱我。」

  「又来了,你真是霸道,这样我会觉得我是被强迫爱著你。」

  「要毕业了,打算如何?」

  她终於鼓起勇气和他讨论前途问题。

  其实,龚慧安心里明白,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要冒很大的险,因为她一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当兵。」

  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不明白,她问的是:他们之间该怎么办?他对女孩敏感的心思一无所知。

  「我爸爸要我出国去念完硕士学位,回来接他的班。」

  她是个个性十分倔强的女孩,唯独对他父亲言听计从。他感觉那是因为她非常缺乏父爱的缘故。因为小时候缺乏父爱,长大之後,用尽一切方法与能力去讨好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叫她选主席,她不敢说不。虽然她对政治性活动毫无兴趣。

  她是矛盾的。她自己也清楚,她的一生,可能始终要活在许多矛盾中。但她不能作茧自缚—对於许多纠纠结结,她只能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很好啊。」他意兴阑珊的回答。

  「你跟我出去吗?」

  这话问得更是小心翼翼。

  「笑话,我又不是狗,什么跟不跟的?」他还是认为她侵犯了他当男人的尊严。「那么,你「跟」我留下来吗?」

  「我也不是狗,什么跟不跟的?」

  「你就为了你爸爸出国?他的位子有什么好继承的?」

  「你说话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她说:「我爸爸没什么不好。」

  「你爸爸是金牛?」

  「那你爸爸就是奸商!」

  「这句话是你能说的?」他真想狠狠打她一举。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怕,「我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你真是可怜,活得这么大,只懂以牙还牙!」

  「你也很可怜,只靠刺伤别人来过活!」

  最後的结论,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争吵到了最後,总是下了了之。

  「深呼吸三秒钟,安静一下。」

  靠著这个简单协议,两人既使在相会时不欢而散,还能冷静下来。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很坏的情人。」

  有一次在校园中漫步,她有感而发的对他说。

  「你,彼此彼此。」

  他大笑。

  再下去的时间,她忙著考托福、GRE ;而他忙著社内刊物与事务。交会有限。

  见面时间有限,激烈争吵的次数也就少了。

  就在龚慧安申请到学校的时候,校园中又传出另外一种消息:活泼可爱的医学系校花马安妮,对张静情有独锺。

  有人告诉龚慧安,亲眼目睹张静和马安妮手牵手在大道上散步。

  龚慧安不相信,因为张静不会在公众场合牵女孩的手。那是他的习惯。

  可是流言下断传来。龚慧安忍不住也拿此事质问张静:

  「喂,听说有个医学系的学妹喜欢你?」

  「你说的是马安妮?」

  他的回答直接。

  「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很可爱。活泼、开朗、聪明、天真无邪……」

  「你从来没有拿这些形容词形容过我。」她不免有点吃醋。

  「你不需要别人赞美,因为你已经太有自信,对自己已经溢美过多。」

  「你这个可恨的家伙!」他的话常使她的脾气火上添油。

  「没什么事。」张静懒於解释任何流言。「你不是不久要出国吗?还有空听谣言?」

  父亲已为她寄出申请书到芝加哥大学。她的心好踌躇—虽然眼前这个男人跋扈而不懂体贴,但她己彻底爱上他了,他知不知道呢?他坚持表明自己不愿随她而离去,但也没坚决要她留下来。她知道他们两人很难相处,可是万一,一分手就成为两条越滑越远的交叉线,那还是遗憾。

  导火线终於引爆了。

  龚慧安亲眼看见张静和马安妮坐在他们两人从前常坐的草坪上聊天。

  她的怒火一时按捺不下。她是敏感的,她感到张静企图让这个女孩取代她的位置。

  她很冷静的冲向前,很热烈的给张静一个响亮的耳光。

  张静愣住了。被他称为活泼可爱的马安妮也愣住了。

  正在附近草坪嬉戏的人们一起把眼光向这边看过来。

  这一瞬间,龚慧安有点後悔,但似乎已来不及了。所以她不能後悔。

  「你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张静一个字一个字说。

  就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形成陌路。

  毕业舞会上,张静带著马安妮,而龚慧安身边也有一个几乎全场女孩倾倒的翩翩男子。

  一直到龚慧安上了飞机,他们没有再交谈。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陪伴龚慧安到北美的是她父亲挑选的另一个女婿人选—陶安然。他本是她父亲手下一名拥有高学历、好外貌、年轻有为的助理。

  「听爸爸的没有错,」龚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说:「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以後一切都是你的,现在我也完全为你设想。将来,你要继承我的一切。」

  龚慧安是他和太太唯一的女儿。

  但除了一切不过问,长年吃斋念佛的老婆以外,龚诚还有一个大家都知道但不能公开的儿子,年纪还很小。

  龚慧安上飞机的一刻还忍不住四处张望。

  就在她决定行程的时候,她终於写了封信给张静,以她毕生最委屈求全的语气请求他的原谅,并期盼见他最後一面。

  他知道她的班机时间、班机号码,但他没有去。

  那一天他入伍。

  也许,如果他在机场出现,紧紧拥抱她,告诉她,「我真心爱你」,那么她可以动用所有情绪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可以违背她的父亲,与全世界宣战,都无所谓。那一刻,她好寂寞,她真的这么想。

  违背父亲编派给她的新男友。违背所有的安排。因为她真心爱他。

  走进机舱时,一颗泪水悄悄从她脸颊上滑下来。

  「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她在心头狂喊。

  可是他没有来。

  那种绝望难以绝望两字形容。她好像掉进了黑色的流沙漩涡之中,爬不出来。

  她想起他的嚣张、他的跋扈、他的体温、他的臂膀。

  「喝杯香槟吧。」走进头等舱,香槟已经备妥,陶安然轻轻把高脚杯递给她。

  飞机起飞时她并不知道,因为这之前她狠狠灌了自己三大杯。

  清醒的那一刻,已在万里云天之上。陶安然握住了她的手。「好多了吗?」

  她没有回答。奇怪的是,她确实好多了,仿佛酒精已趋走所有不快的情绪,使她复原得非常快。

  好像被砍断一足的海星很容易再生一样。

  新的旅程就在眼前,温柔款款的男子坐在隔壁。而她还很年轻,她想。

  深呼吸三秒钟,又是一个全新的女人了。她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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