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前世今生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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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吃过东西,很快睡着了。

  阿清并没有马上告辞,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是闷了半天,却仍然只说出一句:“唐小姐,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要提了。”我笑一笑,“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没有,很好了,手术很成功。”

  我点点头,既然他已经明讲了,我也就不妨直问:“几个月了?”

  “3个月。”他脸上胀红起来。

  我吃了一惊,难怪反应这样强烈,这种手术,弄不好是有生命危险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做?”

  “不知道嘛。”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是农村来的,月月工资都寄回家里,通常有点不舒服,都是捱一捱就过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事儿。”

  “其实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也许就不必做这个手术了。”我叹息,那是一条生命,而且已经来到人间三个月之久,就这样流失了。

  “不!”阿清表情忽转强硬,“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你们两个的孩子呀。”我有些不高兴,“既然这样反对要孩子,又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阿清不再说话,可是耳根下忽然现出小小肉坑。

  我吃惊,是什么让一个男人这样咬牙切齿,仿佛同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有着深仇大恨似。仇恨,又是仇恨,我忽然暗暗担忧。

  阿清走后,我拿了一本《玉石录》消遣,正看到昆仑“玉石之路”一节,灯泡“扑”一下灭了。

  我拿起电话想通知前台,可是转念想到他们上来未免会打搅小妹休息,便决定自己动手修理。一转身,差点撞到人——哦不,是差点撞到鬼——吴应熊又来了!

  “这不该是小姐做的事,我来帮你。”他温文地说。

  “你会修?”我失笑:“清朝有灯泡吗?”

  “这段日子我在人间出出进进,大抵也学会怎么做现代男人了。”

  “但是我想象不出在明亮灯光下与一只鬼相对,算了,还是就黑聊天吧。”

  “喂喂!”他抗议,“我是你的前身,可不可以对我尊重点?你称呼人的时候可不是论‘只’的。”

  “好好好,一位鬼。你是一位鬼行了吧?但是,鬼大人,为何你总是缠着我?”

  “咦,我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我是你的前身。”

  “那也毕竟是只鬼呀,总这样神出鬼没的,吓坏人。”

  “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个,我以为你会当我是你自己。”

  “谢了,我才没那么恐怖。”

  “我的样子很恐怖吗?”他站到镜前摆POSE,可是镜子里一无所见。

  他终于泄气了,“鬼到底是鬼。”

  我反而不忍心:“已经比别的鬼好多了,可以同自己的后世有说有笑。”

  “真的,都是玉的功劳。”他拿起我放在床头的书看一眼,感慨说,“开采昆仑玉的工作,早自秦汉时代已经开始了,‘玉石之路’比‘丝绸之路’还要早两千年,可是到了今天,也没有真正搭设一条玉石之路出来,还是靠人力背驼。”

  “就是。”谈到玉,我和他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且观点完全一致,“我爸爸亲自去过昆仑山拜访采玉人,他说玉矿最高处可以达到海拔四、五千米,每年只有七、八两个月可以进山,雪还没有完全化净。海尼拉克矿和阿拉玛斯矿没有可以走的路,采玉人都是靠绳子垂吊上下山,克里雅河上也没有桥,要靠空中钢丝横渡。采玉人背负50公斤的玉石走上五天才可以出山,然后再换上驴驮三天,这才能走到可以将玉石脱手的村镇。所以爸爸每次购进和阗玉,总是不肯太和人还价,就是觉得那已经不是玉,简直就是一个个采玉人的命。”

  “你爸爸很善良。”他夸赞,又回头看一眼邻床的小妹,“所以,你也很善良。”

  “相信你也是。”我送回一顶高帽,“你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噫,这话有点肉麻,尤其是对着一个男人这样说话。虽说他是我自己的前身,可是毕竟乾坤大挪移,如今已男女有别。这可算自恋的又一种解释?

  他与我心意相通,立刻察觉出我之不安,挥挥手说:“别太介意,都是自己人。”

  嘿,我们可不就是百分之二百的“自己人”?

  “你帮助小妹这件事做得很好,说不定会对案件有帮助。”

  “可这是两回事。”

  “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联系,一啄一报,莫不前定。”

  “老调重弹。”我糗他。

  他板起脸:“你就是我,怎么可以笑我?”

  “没听过‘自嘲’这回事么?”

  “算你有理。”

  我向他报告案情进展:“宋词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元歌现在还在里面,找不到证据可以洗清。”

  “会有办法的。”

  “你一直说会有办法,可是办法在哪里呢?”

  “在你呀。”

  “我?”

  “是啊。我不是说过吗,你要想办法消除你们三个人之间的怨气,只有言归于好,才能化险为夷。”

  “可是……”

  这时候小妹忽然呻吟哭泣,大声叫:“秦经理,饶了我!饶了我吧!”声音凄苦至极,充满恐惧。

  我急忙趋近身去,伸手将她推醒:“醒醒,做什么梦了?”

  小妹迷茫地睁开眼睛,满脸泪痕,惊惶不已,口中犹自叫着:“秦经理,不要!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吧!”

  “小妹,醒醒!”我用力摇她,“没有秦经理,你在做梦,醒来!醒来了没有?”

  这一回,她完全醒了,可是仍然惊魂未定,看清是我,一把抱住“哇”地痛哭起来:“唐小姐,我梦到秦经理他……”

  “梦到案发现场是不是?别怕别怕,那只是梦呀。”我抱住她的肩安慰她,“不是已经醒了吗?没事的。要不,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不!不!”小妹拼命地摇着头,口齿不清地哀哀恳求我,“唐小姐,我不能说,不能说的,你别问了好不好?”

  我束手无策,回头再找吴鬼,已经不见。

  第十九章

  梦呓

  第二天早起,小妹发了高烧,呓语不止,不停地喊着秦归田的名字,声音里充满恐惧。

  我不敢耽搁,立刻送她进医院,然后通知阿清随后赶来。

  等待诊断结果时,接到老爸电话:“丫头,跑到哪里了,都不打电话回来?”

  听到乡音我无比亲切:“爸爸,拍卖会很成功。”

  “小李都已经跟我说了。女儿,干得好!”

  “好说,将来都是我的嫁妆。”我笑,同时心里寂寞地想,还嫁妆呢,这世上哪里还有可嫁的人。

  老爸呵呵笑:“那么,你明天该收队了吧?”

  “明天?”我一愣。

  “怎么,乐不思归了?”

  “爸,我还有点私事,想晚几天回去。”

  “交到新朋友了是不是?”

  “是。”但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年轻人,难得的。好,爸爸就多给你几天假期,记得要玩得开心点。”

  “谢谢爸爸。”

  我知道爸爸一定是误会了,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然而……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莫明的窒息,蓦地感觉到张楚的存在。他就在我左右,距离我很近的地方,仿佛有强烈磁场干扰,让我清楚地感知他的气息。

  如被蛊惑,如受牵引,我不自觉地站起,听凭心的指引一步步走向病房。

  隔门听到张楚的声音时,才发觉那原来是妇科诊室,他是陪他妻子来做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检查?

  一道门隔着我和我的另一半,那种被斩断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绝裂。

  我不敢推门进去,却又不舍得就此离开。

  张楚,张楚,当我站在你的门外念着你的名字泪流满面,你可也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道站了多久,又是手提电话让我三魂归位:“唐诗,我是宋词,有件东西要给你看。”她略略踟蹰,声音里有丝愧意,“也许我就该拿出来,可是鬼使神差,一开始瞒住了,后来就再也说不出口。”

  我觉得好奇:“什么东西说的这么严重?”

  “是有关……元歌的案子。”

  我立刻自诊疗部赶向住院部。

  甬道旁有朵零落的木棉,我随手拾起撂在花圃里,不忍心让它再受世人的践踏。即使一朵花谢了之后还有另一朵,但是这一个只是这一个,并不因为万物内在的必然联系而彼此混淆。

  了解到自己的前生使我懂得更加珍惜现在,珍惜此刻的自己,以及自己拥有的一切短暂而永恒的缘。

  只是,我和张楚,却不是缘,是孽!

  宋词所谓的东西是一卷录相带。

  苏君也在,他今天把胡子刮干净了,白衬衫打领带,棕色西裤,看起来十分养眼,见到我,露出由衷的笑:“我来接宋词回家。”

  我对他向来有好感,恃着曾与他并肩做战,以熟卖熟地调侃:“那你可要问过宋词。”

  偷眼看宋词,嘿,巴辣女此刻温顺似小绵羊,脸颊飞红,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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