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敛羽你去。”帖子一推,又送回给敛羽。
敛羽无所谓地微笑,“如果大舅、舅妈不反对的话,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衣香鬓影的奢华场面,那会是相当有趣的题材。”言下之意,他又想带着素描簿去写生了。
展翼很明白他爸妈绝对没有纵容艺术家的习惯,暗叹了一口气,一双俊挺的眉毛也头疼地垂下。
明知道是诡计,却推拒不得,最是叫人气短!
“真的不可以缺席吗?”他奢望一线生机。
“如果你不在乎大舅跟唐家三十多年的情谊,大可不必这么勉强。”
敛羽此刻平静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碍眼,让他一口郁气闷得猛炙,接下来的话更震得他眼冒金星。
“舅妈交代你最好携伴参加,可是不准你带那些过分曝光、过分艳丽的大众人物去抢了主办人的锋头。最好能牵着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才能应对得宜,如果你偏好小家碧玉的话,她也想知道那个帮你煮饭打扫的乖女孩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贤慧。”敛羽的笑容变了,虽然儒雅依旧,却带丝揶揄,标准看好戏的嘴脸。
展翼被他的话砸得头昏!他能理解他妈不喜欢他跟影视女星或名女人的绯闻。但,他们怎么会知道今晚才刚发生过的事呢?
“你们怎么知道的?”一张俊脸顿时变得肃杀,他讨厌有人侵犯他的隐私。
“舅妈很喜欢上次来家里吃饭的李瑶真小姐,有时候会打电话跟她聊天。今晚也是,李小姐稍微提了一下今晚遇到你的事。然后,我就接到舅妈的急令,要我通知你刚才的话,要是进行得顺利,她还拜托我多打听一点那个乖女孩的来历。”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敛羽嘴干地端起茶润喉,眼光闲散地瞄向展翼。
他依然绷着那张引以为傲的男性脸庞,没了倜傥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异常严峻。敛羽不以为意地享受着茶香,不多说半点解释或安慰。
过了一会儿,展翼再次叼起浪荡的微笑,“其实你也见过那个乖女孩。”
他很期待当敛羽知道那个秋千死神就是他口中的贤慧女孩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敛羽从杯缘抬起眼看他,一副敬请赐教的样子,展翼笑得更张狂了。
简单地带过他跟丽涓相识的过程,他等着看敛羽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敛羽微微颔首,接着又是一口茶,他云淡风轻的结论打碎了展翼的期望。他怀疑,今生今世他看得到敛羽除了谦谦有礼外的其它神情吗?
“你不觉得命运的巧合让人吃惊吗?”从前他没想过所谓的缘分,直到遇上尹丽涓他才开始怀疑,是否万事万物冥冥中真有安排?
“也许吧,听起来你跟尹小姐满有缘的。”他别有深意的睇了展翼一眼,眸底的光采教人看得困惑。
展翼不及细想,又被他的话吓出一滴冷汗。
“我不敢招惹尹家的女人,一个不小心会死无全尸的。”
撇开他跟卓伶的私人恩怨不谈,尹丽涓的阴阳怪气他也招架不住。
“既然这样,你不会邀请她一同参加宴会了吧?”
“我哪敢……”原本斩钉截铁的拒绝突然在喉间消失,脑海闪过一个主意让他停了口。
邀丽涓一起去,或许无聊的相亲餐会就不这么乏味了。
他开始想像她满脸酷样地站在一群软趴趴的千金小姐中的景象了!
恍恍惚惚过了三天,丽涓根本不晓得这几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时问到就起床上班,有需要时就戴起笑容虚应人群,肚子饿了就吃饭,累了就睡;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可是她晓得自己还是无法不去在意。
那天晚上丢下立绣上楼后她随便冲了个澡,浑身舒畅芳香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深夜立绣担心地过来探望,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但从立绣关上门时的叹息听来,她的演技似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她以为自那通电话后所有的过去都结束了,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那么洒脱。听到立绣提起嗣棋,她的胸口还是重得喘不过气来。她以为她舍弃得了一切,脑海深处却固执地不肯放掉。不过有一点始终未变,她仍旧哭不出来。
会不会就是因为发泄不出来,所以才念念不忘?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流出所有的伤痛呢?
唉!她真是个不干脆的人,连失恋也拖拖拉拉的,难怪大家都嫌她别扭。
“嗨!”
一声轻快的问候冷不防地钻进她的自怨自艾里,丽涓瞬间完成戒备,转身应付人际关系。
目光触及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时,她眼里的温度更低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没有大美女,也没有随口惊呼的观众,杜大公子想作秀给谁看?一屋子的实验老鼠吗?就算它们捧场的吱吱叫,恐怕也无法满足杜展翼的虚荣心吧?
展翼忽略她不友善的视线,从容地走进气味不佳的饲养室,开心地对她咧嘴一笑。
“你都是这样欢迎朋友的吗?”
“你看不出来我并不欢迎你吗?”回过身子继续原先的工作,丝毫不把他的来访放在心上。
反正他无聊得很,找她想必也不会是多要紧的事。
“好歹我也是亲自到学校来,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间偏僻的老鼠屋,你不能客气地请我喝杯水吗?”他说得有些夸张,因为找她根本花不了多大的力气,只要在校门口随便拉一个放学的学生打听,就有一大堆小朋友热心带路。他这才知道尹家姊妹在这间学校的超人气。
立绣才貌出众会风靡全校是应该的,但丽涓的知名度却高过妹妹一截,原因大概也是她那乖僻至极的个性吧?
来这里的路上,他被选来带路的胖小弟不断打探他跟丽涓的关系,神情充满了暧昧与不信,甚至是震惊,难道拜访尹丽涓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吗?
忙到一个段落的丽涓再次转身看他,手指着他脚边的大纸袋,展翼纳闷地回望。
“这个应该不能拿来招待客人吧?”
“麻烦你帮我搬垫料过来,我要清理老鼠箱。”她面无表情的说,指使人的态度非常理所当然。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他莫名其妙地帮她清理了十五个鼠箱、喂了八大笼怀孕神经质的母老鼠,甚至连地板都帮她打扫干净。一直到看见她凉凉地坐在隔壁实验室喝茶,自己却卷起袖子拿着扫把,他才发现自己又被欺负了。
他尽责地放好扫除用具,一脸冰霜地朝她迈去,她却用一杯茶堵住了他所有的不满。
“辛苦你了。”丽涓在身旁放下一杯茶,示意他可以坐下来休息。
展翼又累又闷,没力气抗议,只好乖乖坐下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来做什么?”
被他看得有点烦的丽涓受不了地打破沉默,换他故作神秘的端着茶不出声。
得不到答案,丽涓也不急,自顾自地收拾茶具往办公室走去,展翼立刻慌忙地追了出来,拉住她的手臂。
他无奈地叹息,跟固执的人斗气,倒楣的总是好脾气的自己。
丽涓看看被他扯住的手,再看看一脸挫败的他,好笑的说:“你电灯关了没?”
一听,展翼差点昏倒!他不确定自己还要邀她一起参加宴会吗?
在她心目中,他连一窝老鼠都不如,他何必自找苦吃呢?
不过他还是拉着她回去关上电源,再帮她端着茶具走向操场另一边的办公室。趁着决心尚未退尽,展翼直接说了:
“这个周末有个宴会,我想邀你跟我一起出席。”
丽涓忽然停下脚步,奇怪地打量他。“你的行情下跌得这么惨吗?居然找我当你的女伴,没搞错吧?”
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整个人最突出的地方就是一身怪脾气。他请她去上流人士的聚会做什么?吓人吗?那她多少还能发挥点用处。
“我没搞错,行情也很好。我是认真地请你跟我一起去。”咽下屈辱的口水,展翼用尽最后一点决心,要是她不答应的话他也不强求,搞不好还能因此省下一顿难堪。
“万圣节又还没到,那是个化妆舞会吗?需要扮鬼吓人,所以你才想找我参加?”她口气平常的说,不因话里的妄自菲薄而显卑微。
她从不喜欢那种吃吃喝喝、嘻嘻笑笑,没啥真感情的聚会,所以学生时代就算没人邀她一同参加舞会,她也乐得清静。她很有自知之明,舞会需要的不是壁花,她又何必去扫别人的兴呢?
展翼疑惑地扳住她的肩膀仔细研究她的神情,没发现该有的自怜。
她怎么可以如此稀松平常地说出这么可怜的话呢?她到底是不屑过了头,还是自卑到没神经?
他正经地对她声明:“那是一个正式的上流社会的聚会,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大家都会刻意打扮,但就是没有人装鬼。我找你也不是要你去吓人,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悲惨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