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底细.而他却一无所知地由她摆布,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尹卓伶,你的救命恩人兼未来照顾你的娘。”
“你不是。”韩澈立刻冷声反驳。
她凭什么帮他做任何决定?他连认识她都不算,她怎么敢自称是他妈?
见他一脸仇视地瞪她,卓伶更乐了。
只要他越有自尊心,越反抗,她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项事实,可是就算你不想报恩,也得想想以后。现在你唯一的依靠只剩畸边了,可是他是个到处流浪的摄影师,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那你该如何生存?”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忙。”韩澈逞强地拒绝一切援助,他不要别人的同情。
“是是是!你有骨气,你骄傲,所以你不在乎流浪街头被小混混打;不在乎营养不良饿死路边,可是,有人在乎呀!”
听到还有人在乎他,韩澈的心撼动了一下.但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散了他的感动。
“首先我会在乎,因为在物质丰裕的台湾宝岛居然有人饿死,这是一个国际笑话.我不能让我的国人蒙羞,所以我有义务不让你流浪街头;再来,崎边会在乎,因为你妈的事已经让他够伤心了,万一你又有个三长两短,肯定会害他切腹谢罪;最后,你妈会在乎,虽然她已经死了。可是她爱你的心还在,她辛苦帮你存了一笔教育基金,就是希望你长大成才,你能辜负她吗?”
韩澈沉默地偏过头去,静静地盯着点滴,一点一点沉淀卓伶的话。
他以为母亲一走,所有的牵绊也会跟着消失,谁知她生前编织的亲情依旧紧紧地缠绕着他。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一个陌生女孩决定他的人生啊!
“即使如此,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擦身而过的路人罢了,你却这么积极想收留我.我怀疑你的动机。”稍微撇下防心仔细思考,韩澈觉得奇怪,这个应该还是学生的女人,既没有经济能力,又没有余力,怎么会想帮人照顾小孩呢?
卓伶以为刚失亲的韩澈会因为悲伤过度,暂时不会想到现实的问题,那她就可以先拐他回家,造成既定事实后,他就不能后悔了。
想不到韩澈精得出乎她意料之外,不但固执、还冷静得可怕。她完美的计划在他的逼视下逐渐出现裂痕。
她挤出一朵堪称甜美善良的笑容,示好的说:“你不相信人间处处有温暖吗?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伸出援手吗?人家爱心面包或其它慈善机构不都这么做吗?为什么都没有人怀疑他们动机,你却质疑我的善良呢?”她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多年来她以装傻的功夫骗过无数双锐利的眼,她有把握不被小小的韩澈识破。
“是吗?”韩澈冷冷地盯着她看.澄净的眼里有着洞察一切的黠光。
卓伶的伪装冷不防被他的视线刺穿了一个洞,他像是看进她的灵魂般看到了她的真心。
该死!这小孩不只眼睛像狐狸,连心机也沉得像只老狐狸,没半点天真,多的是早熟与精明。
看样子,不说实话,事情会进行不下去。
她叹了口气,恢复原来的表情,带点邪气微笑着。
“既然被你识破,我们也就挑明着讲,省得我脸皮装得好累。我承认跟你拉近距离的确另有所图,但不是坏事,我只是想跟你影次舅舅关系更密切点,如此而已,不会害你,也不伤天害理,这样不可以吗?”
“你喜欢影次舅?”精锐的眼光再扫视她一遍,韩澈衡量地话里的可信度。
“嗯,也可以这么说。”虽然他的问话有点嗳昧,但她爱的是畸边创造出来的艺术品,也欣赏畸边这个人,这样的回答应该合情合理吧。
“我为什么要被你利用,成为你接近别人的踏脚石呢?”他愤世嫉俗地问。
原来他只是颗棋子,根本没有人在乎韩澈这个人,接近他的都另有所图,对于他的关注都是逢场怍戏,他得到的只有偶尔的怜悯目光。而他最不屑的,就是这种同情。
“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没有恶意。就算你不愿意,总该对我负点责任吧?”忽略他的忿怒,卓伶继续讨价还价。
“责任?”孤独无依的他还有什么责任可言呢?
“对,因为你那一撞,毁了我二十岁的生日,你必须补偿我.而我更以德报怨地将奄奄一息的你送医急救,用尽关系,费尽辛苦,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对此你是不是该有点善意的表示呀?”既然不能动之以情,那说之以理总行得通吧?
“哼!”韩澈居然不顿情,冷嗤了一声,无情地说:“被我撞到算你倒霉,我并没有拜托你救我,与其在这里被迫接受你的同情,我倒宁愿躺在街口自生自灭,反正是生是死对我而言都没意义了。”
闻言,卓伶突然从床边站起,指着韩澈的鼻子,情绪激动地说:“韩澈!我警告你.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就算你的际遇多坎坷,心智多成熟,一个没社会经验、还没真正体验人生的人是没资格轻忽自己生命的.我最恨用死来逃避的废人了!”不理会韩澈诧异的眼光,卓伶深吸了一口气,平抚心情后继续说:“再谈下去我怕我会失去控制掐死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老头,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好。最近有一项工作找上崎边,要他跟一个生态研究团体到非洲摄影,两、三年内可能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他很困扰,一直在理想与亲人间挣扎.他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会担心、会愧疚,可是我想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可能连心都是冰做的,所以故意比你惭愧一下,看你会不会温暖一点,偶尔感动得掉几颗泪来。不过,看样子是我奢望了。”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澈,卓伶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纵横人间二十年,还没遇过这样难缠的家伙,可耻的是,这位小朋友居然还小她五岁。她却斗到必须落荒而逃!
唉!真正该惭愧的是她吧。
“等一下。”
心灰意冷正要离开病房,却被身后的人叫住,她纳闷地转身看向依旧冷静的韩澈。
“你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要说吗?”
“你要我想想未来的归宿,而我也有几点原则让你考虑,如果你能接受,我就答应你的提议。”
“小子,你才几岁?居然跟人讲条件!太早学会奸诈不是件好事喔。”
想不到一个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小毛头居然会躺在床上跟她谈条件.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
是这个时代变了吗?还是她落伍了?现在的小孩真的是早熟得可怕呀!
“你敢说你想带我回家住的动机很纯良吗?除了接近影次舅舅之外,你还想找个免费管家吧?”
薄唇浅浅地勾上角度,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讥诮,韩澈的敏锐吓出卓伶一身冷汗。
可怕!太可怕了!她什么诡计都还没说,他竟然有办法预知,还能笑着跟她交换条件!她如果够识相的话,应该就此打住,别跟他扯上关系,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堂堂一个大学生怎能输给一个国中刚毕业的小日本鬼子呢?
“好,趁现在大家都把话说开,以后要后悔也只能算自己倒霉!你说吧。”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她不信这只小狐狸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第一我要自由。以后就算你是我的代理监护人,你也没有权力限制我的生活、行动,或指使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包括原属于你自己分内的家事。”
“抗议!我没打算收你房租耶.你就不能做点琐事报答一下吗?”如果连这点都办不到,那她要他做什么?自找麻烦吗?
“我可以退一步,合理的范围内我会帮忙。”
他状似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可怜一个无可救药的懒女人,看得卓伶火气又提了上来。
“什么叫合理范围?由你判定吗?”
“你该不会连自己的衣服.自己的房间都不会整理吧?!”
怜悯的跟光变成鄙视,卓伶再怎么装傻,也不能忽略那家伙可恶的激将法。
“这个先搁着,你说第二个吧。”咬牙继续听下去,她要知道自己能被气到什么地步。
长到这么大,被逼到这种地步还是第一次。
“第二,三年之后.等我成年了,你们就不能用任何借口绑住我。”
“你以为我爱管你家闲事吗?要不是你惹到我,我才不想理你这个干扁矮冬瓜哩!好啦,这个我勉强接受,再来呢?”
“就这两个,你能答应.我也没问题。”韩澈的眉角一直带着微笑,虽然很淡,却足以说明他对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