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嘴不饶人。”彭靖文揶揄陶蕴之。
“你不是早习惯了?”陶蕴之笑嘻嘻地蹲到他身旁。
“拿去,”彭靖文拿出箱子里的好几本厚重原文书,堆到她手上。“放到书房。”
“哇!”陶蕴之咬牙,“彭先生,这些书你是真有读还是摆好看的?”
“别把你的嗜好套在我身上。”彭靖文扬扬眉,反驳。
“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陶蕴之边嘟嚷,不情愿地走向书房。
彭靖文的书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空间里包括书桌书柜;塞得满满是书。
“唉,靖文,你是想拿诺贝尔奖啊,看这么多书……”陶蕴之碰一声。把书放到书桌上,顺道坐在椅子上扇风。“重死了!要不是看在妹妹的份上……”
“不过几本就嫌累,”彭靖文跟在她后头,手上则是一大箱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
“谁像你肌肉那么发达啊,”陶蕴之跳下椅子,伸手捏他的手臂。“明明自己搬就好了,故意的喔。”
“总要让你有点事做。”彭靖文拿出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放入书柜里。
“咦?这本书你还留着?”陶蕴之抽出一本图画书。
“当然。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彭靖文笑笑。“没想到不爱念书的你会送书给我,我都吓了一跳。”
“唉,彭先生,你太瞧不起人了!我也爱念书,只是没到你那书呆子的境界。因为看你爱书,恰巧我又喜欢那个插画家,所以才送你。”
“我还以为你会送我手织的围巾、帽子之类……”
“喂喂喂!你搞错人了,那是我妹妹,不是我!”她敲他一记。
“颖之……”他突然有些恍惚。“我那时还没认识她……”
是了,陶蕴之也想起是他们相识一年后,彭靖文才频频出入她家。由于两姐妹相依为命,而且她和彭靖文就像好哥儿们,多一个人,他们的生活也更加热闹。只是……
“唉,万万没想到找引狼入室,”陶蕴之感叹。“你竟偷偷把我妹妹追走了,我还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咧。”
“还说我,”彭靖文不在意地继续摆书。“你那时不是正和范达勋打得火热?我还以为你对谈恋爱没兴趣,没想到和他进展得那么快。”
“范达勋?”陶蕴之皱起眉头。
“别跟我说你忘了他是谁。”彭靖文把脸凑近,拉她的耳朵。
“我没忘啊,大学同社团的学长嘛。”陶蕴之推开他。“不过,谁跟你讲我跟他谈恋爱啊?”
“我亲眼看到的。”
“骗人!”陶蕴之拍他一记。“我才没跟范达勋谈恋爱!”
“蕴之,”彭靖文睨她一眼。“就算是过去的恋情也不应该否认。”
“什么过去的恋情!”陶蕴之大声抗议:“我跟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会接吻?”他的口气忽地转为冷淡。
“接什么吻?彭靖文,你别诬赖我,我才没跟范达勋接吻!”陶蕴之驳斥。
“我明明看见你跟他在活动中心的教室里……”见她认真的态度,彭靖文不自觉犹疑,可是他不可能看错。
“活动中心教室?”陶蕴之搔搔头,五、六年前的旧事,她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跟范达勋在活动中心教室……接吻?”
“没错,你亲他的脸颊。”他的表情显得漠然。
“亲他脸颊?”陶蕴之咽口口水,想起来了!丢脸的往事没想到会被他撞见。“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是真的。彭靖文勉强一笑。
“你那时果然和他相恋。”
“不是,我是被逼的。”陶蕴之苦着脸辩解:“跟他打赌赌输了,他就要我亲他一下嘛。唉,我根本连他的脸都没碰到。”
“赌?”他突然脑袋一片空白。“你亲他是因为打赌?”
“喂喂喂!我刚刚不是说我根本连他的脸都没碰到?”
彭靖文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像突然听到什么严重的大事般,让陶蕴之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靖文,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不说话?”陶蕴之觉得他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他叹了口气,苦笑。
“原来我一直误会你。”
误会?
“谁叫你自以为是,只要开口问问我就好了,竟还摆在心里那么久!”陶蕴之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真是!要误会也不会帮我找个帅一点的对象,竟然把我跟那个活宝配在一起。”
“因为那时候你跟他最亲近,所以……”
“谁说的!我跟你才亲近。原本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所以才会天天来我家报到,没想到你是看上我妹妹,害我还伤心好一阵子。早知道就不跟你走那么近;虽然社团里其他男生条件没你好,不过还是有几个不错的,怪我看走眼会错意……”陶蕴之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悔不当初的口吻。
“不,我那时去你家是为了——”彭靖文冲口而出。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霎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辛苦了,喝杯果汁吧。”陶颖之甜美的声音和笑容就算冰山也会融化。
“颖之,你好体贴喔,”陶蕴之奔向妹妹。“知道姐姐现在口正渴。”
“靖文,你呢?”陶颖之将果汁递给她,随即温柔地问老公。
“我……等一下,等我把书放好。”彭靖文扯了扯嘴角,强笑,心里则有说不出的郁闷。他终于知道真相了,但——知道了又如何?一切都已来不及。
彭靖文沉默地凝视身旁一双正愉快谈笑的姐妹,思绪飞到久远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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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垃圾都满了,还不拿去倒!”
“唉,饮水机没水了!”
“唉,你瞎了啊,地上有纸屑!”
永远堆满满的垃圾、永远拖不净的磁砖、永远对他冷言冷语的员工……
郁卒。
苏焰明站在 LAVENDER时装大厦顶楼,闷闷地抽烟。他的人生从没像此刻如此灰暗,无往不利的苏焰明何时竟变得灰头土脸?他几乎要认输了,告诉老爸他不干了;从一开始他就无意接下家族事业,只是因为不服输,只是不断揣测父亲的用意,而现在,他累了。过往的雄心壮志经过一个月的工友生活,仿佛已经消失殆尽。他觉得自己如同入暮之年的老学究,开始思索人活着为了什么?人的生命价值是什么?丝毫不像二十七岁的青年。他的抱负在哪儿?他的自负在哪里?他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
苏焰明重重吐口气。他不能输!他要撑过接下来的五个月,然后,狠狠给他老爸一拳,多谢他莫名其妙的磨练。至于公司,让他老爸自己想办法再生一个儿子接手,他没兴趣。
“咦?阿明。”
一阵清朗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阿明?有人叫那么土的名字?苏焰明压根儿懒得回头,心里确定那声音绝不是喊他,虽然此刻顶楼只有他一人。
“阿明!”陶蕴之路脚尖拍他的肩。“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焰明侧过头,冷冷睇她一眼。似曾相识的面孔,只是,他一点也没印象在哪里见过她。
“我不认识你。”说完,他转过脸,摆明不想搭理她。
“咦?”陶蕴之讶异地扬眉。“你忘记喽?我是陶蕴之。”
陶蕴之?有听过。“嗯。”苏焰明冷漠地应了声。她叫什么干他何事?!
“你吃过午饭了?”陶蕴之看他身旁摆了碗泡面。
“嗯。”他不耐地应道。这女人真吵!难道不能让他清静一下?
“你知不知道吃下一碗泡面,肝会死掉两万五千个细胞?”她煞有其事地警告。
胡扯!苏焰明吐了口烟,眼神调到别处。
“还有,抽一根烟,肺会死掉三万个细胞。”她说道。
“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他冷着脸,不客气地说道。
“阿明,不用不好意思,这些讯息都是我网路上的朋友mail给我的。虽然不一定准,可是听起来很可怕喔,你还是少吃泡面少抽烟。”她露出笑脸,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谁不好意思?这女人的神经还真大条。苏焰明压住怒气,想叫她滚。
陶蕴之打开饭盒。空气中缓缓飘着饭菜香,苏焰明忍不住斜睨她一眼。
“我最喜欢吃饭时间了,”她夹起青菜放进嘴类,嚼啊嚼。“可以吃自己亲手做的菜,又有这么棒的风景,人生夫复何求。”
苏焰明转身,看她一脸满足;突然心生羡慕,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快乐。
快乐?那两个字好像从小就跟他无缘。
“你的人生目标还真简单,只要吃饱饱睡好好,跟猪差不多。”他出言讽刺,心里黑暗的一角蠢蠢欲动。他就是看不惯别人快乐满足的模样。
“阿明,你别瞧不起猪喔,至少它们很尽责,乖乖认命当人的食物,从来不闹罢工、不搞抗争,让它们吃饱饱睡好好是人该尽的义务。”陶蕴之振振有词。
“鬼话!好吃懒做的借口。”苏焰明说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一个蠢女人讨论起猪的生态。“说穿了,其实你心里想要的不就是什么都不用做,懒洋洋地躺在海边晒太阳、喝饮料,最好一切都能不劳而获、自动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