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回事?”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结束通话,石幼芳推了推她,小声地问着。
看了她一眼,韩书褆这才将听筒给挂回话机上。
“我没听错吧?刚才的电话是J.C.打来的?”石幼芳见她挂上电话,连忙上前问道。
“嗯。”韩书褆看着她抄下的地址与电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碰巧也叫J.C.?”石幼芳试探地问着。
“不是。”韩书褆扯着唇,缓缓摇了摇头。“打电话的人说,他是J.C.,而且,他打算到台湾来开画展。”
办公室内安静了数秒钟,之后大家开始骚动了起来。
“J.C.要来开画展?”
“不可能,他从来不曾在英国以外的地方办过个展。”
“难说,凡事总有第一次。”
“别傻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我们这种小地方,何况还他主动打电话来的哪。他哪会知道我们这个部门呀?这电话八成是无聊的恶作剧。”
“对,就算他真的要办个展,也该由他的经纪人出面接冶,他怎么可能自己打电话来呢?这绝对是恶作剧,绝对是。”
“J.C.不可能会到这儿来开个展的。”
“没错,不可能的。”
第三章
大掌轻缓地在柔细的背脊上滑动着。
前一刻,他的躯体肉欲获得了前所未的满足,但他的心,没有。
她将自己给了他,但她的心,却有若筑了厚厚的墙,他始终是看不透、触不着。
垂眼看着怀中的女子,他不自觉地轻蹙眉头。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顿了会儿,她缓缓摇了摇埋在他怀中的头,不愿抬起头来面对他。
她背上的手停了下来。
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抬起她的脸,凝入她的眼中。
“在想什么?”他又问,语气较坚持了些。
她闭了闭眼,鼓足了勇气才注视他道:“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让我走。”
他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她恐惧地吞咽了一下,仍是开口继续道:“我不属于这,我永远也适应不──
“胡扯!你属于我,这是我的地方,你自然该属于这儿。”
“不。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她摇头,压抑而颓然地低喊:“为什么不让我走?”
“休想!”他咬牙道。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他俯下身,气息吹拂着她的颊,低沉的嗓音有如咒语一般:“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你只能待在有我的地方。即使你到了地狱,那也必定是因为那儿有我……”
☆ ☆ ☆
事实证明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韩书褆也不必费心去追究那次打电话给她的究竟是不是J.C.,因为在他主动与诚鸿银行的公关部联络之后,他的经纪人,也就是他的母亲,便亲自对媒体发布了这项消息──J.C.即将来台举办个展。
而他首次在英国以外的地方举办个展,竟选在台湾,这跌破许多人的眼镜。
这将不只是台湾艺术界的大事,对于各国的艺术爱好者而言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大事。可以想见,会有多少记者及他的画迷会追随J.C.而来。因此整个公关部门都战战兢兢地筹画着这次的画展。
而这期间,韩书褆并未因疲累而少作些梦;事实上,她已经接连着几日被那些梦扰得几乎没法入眠。总在上半夜因着那些梦而醒来,下半夜,便再也无法入睡。
再这样下去,她大概会被送到动物园去──当熊猫展出。
“哟,大才女,怎么了?黑眼圈这么严重?”公关部的矫矫女,杨美丽,装模作样地嗲着声嚷道:“真的很……吓人哪!怎么不在家休息,跑出来吓人?”
面对她略带挑衅的话,韩书褆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过一旁的石幼方可不像她那么好打发。就见石幼芳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谁不想休息呢?老板看重她,部门不能没有她,你叫她怎么休息?你也知道的,J.C.的画展就快开幕了,这么破天荒的大事,她不来,怎么办事?”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真羡慕你,永远不知道忙的滋味。”
“你!”杨美丽怒视她半晌,脚下一跺,生气地转身走人。
韩书褆什么也没说,不过她扯着唇摇了摇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如果主动挑衅,我也绝对会回敬一番。姑息的结果就是养奸,她已经够奸了,千万别再姑息她。”石幼芳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以为然地说。而后她开心又得意地笑了。“这回,我是真的踩着她的痛处了,哈!”
杨美丽是标准的花蝴蝶,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企图撷取所有异性的目光。至于于同性者,尤其是相貌上优于她的同性,她则是深具攻击性。而办公室之中,韩书褆最常成为她的攻击对象。言语上的冷嘲热讽是司空见惯,不过韩书褆从未将她的不友善放在心上──反正杨美丽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倒也没什么心眼。
不过石幼芳却看不下去,常为了韩书褆与杨美丽针锋相对。
“面对那种人你就该强势一点,要不然人家以为你好欺负。”石幼芳哼着。
韩书褆微扬起嘴角,再次摇了摇头。
她不会强迫石幼芳按她的方法行事,就像她面对杨美丽一样。她很明白每个人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与个性,也所以,她坚持做自己,不被别人影响,即使是面对杨美丽的冷嘲热讽。
“不说她了。”石幼芳撇撇嘴,随即一脸感兴趣地看她。“J.C.为什么主动找上你?你问明白了吗?”
她不甚热衷地耸了耸肩。
“我问过他母亲,而他母亲说,他很欣赏我父亲的电影。上回陪我父亲参加的酒会上,他听说了我的工作,便表示了到台湾来办个展的意愿。”
这个理由好像不太充足,不过,反正那些学艺术的人本来就怪怪的。石幼芳也耸耸肩。又兴冲冲地问道:“你想,J.C.会不会来台湾?”
“不会。”韩书褆想都不想便答道。“他从来不曾在英国以外的地区举办个展,即使是在英国,他也从不曾出现在公众场所,就连新作发表的酒会他也从来不曾出席,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地飞来台湾?”
石幼芳失望地叹口气。“说得也是。”
“干嘛这么失望?这么想见他?”韩书褆调笑道。
“当然,谁不想见他?”石幼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不想见他?”
韩书褆笑着摇摇头。她是很欣赏J.C.的作品没错,不过,这欣赏仅只于对他的作品。她没有崇拜偶像的习惯。
石幼芳怀疑地看着她,不过接下来,出乎韩书褆意料之外地,她却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他这么躲着人群,说不定就因为他是个丑八怪。秃头、大腹、短腿、扁鼻、小眼外加一张血盆大口。就是羞于见人,所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韩书褆被她所形容的逗得笑了出来。
“瞧你形容的。我不想见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没什么原因的,无关他的长相或身材。他是个画家,我们该关心的是他的画作不是吗?又何必在乎他长什么样呢?”
“是啊,我都忘了我在跟谁说话了。”石幼芳又叹了口气。
人有各种不同的比热,就像液体。
各种液体有着不同的比热──有些液体不需要太高的温度便可以沸腾,但有些液体却须要非常再的温度才能够达到滚沸的状态。同样的道理,有些人只消一个风吹草动,三言两语便可轻易使他情绪产生极大的波动起伏,这一类是为比热低的人;而有些人则是任你说破了嘴皮子,甚至拿着枪抵着他的头,他恐怕地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这种人,就像比热高的液体。
韩书褆便属于后者。总是那么地不塭不火,不忮不求,好像没什么事能够挑动她的情绪。
不过,这样的个性也才与她的外貌相符吧?乌黑的长发、自留的皮肤,配上丹凤眼与细致百挺的鼻及红润的双唇。即便在西风东渐审美眼光改变,多数人都较欣赏大眼美女的今日,韩书褆仍是能够轻易地撷取周围人赞赏的目光。
“唉!”撑着下巴看着韩书褆,石幼芳忍不住叹了口气。
难怪她千求万求,古玩店的老板仍不肯将那只玉镯卖给她,却在第一眼见到便决定韩书褆与那只玉镯有缘。
“怎么了?”听到叹息声,韩书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而她这一抬头,石幼芳却征住了。过了几秒之后她才说:“你和古董店里那个女孩好像。”
“谁?”韩书褆问着,不过她随即会意过来石幼芳说的是谁。她不以为意地笑着。“少扯了。”
“真的。我不是说长相,我说的是感觉,就是那种……那种……”石幼芳思考着比较贴切的形容词。“那种脱俗的感觉。没错!就是脱俗。”她为自己如此贴切的形容而得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