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俗?我还快虚脱了咧。”韩书褆为她的说法感到好笑,同时却也疲累地烦、心这些日子以来连连被怪梦扰得不得好眠。
不愧为多年的好友,石幼芳立刻明白她所指为何。
“我看,我带你去算命好不好?”她献计道。
“不好。”韩书褆想他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她闲着。不过刚问完她就明白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韩书褆是绝对无神论者,她从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可石幼芳还是不死心,继续游说道:“去看看嘛,咱们就当看傻子唱戏,也没什么损失呀。”
韩书褆失笑地看她。“有,损失我的金钱。电视上有着一堆聪明伶俐的俊男美女,我何必花钱看傻子唱戏呢?更何况你都说他是傻子了,我又如何相信……”
乍然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的男子令韩书褆愕然地停下了嘴边的话。
是他!那个在酒会上霸气向她邀舞的男子。
望着他,韩书褆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名男子也注意到她。看了她几秒钟,他两个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若无旁人地看着她,扯唇轻道:“许久不见。”
她吞咽了下,说不出话来。
“认识的人?”石幼芳在她耳边怀疑地问道。认识了这么多年,面前的这个男子实在不像韩书褆会选择的朋友类型,太过……自信。即使没有说话,她都可以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霸气。
“不,不认识。”韩书褆立刻摇头。
她不想与面前的男子有任何的牵连。半年前见过一回,不表示认识他。所以,她的回答也算诚实。
“先生,您找人吗?找哪位?”杨美丽跳了出来,热心地问着。
“我找韩书褆。”说话的同时,他的眼不曾离开过她。
而他的话令她心头一震。不只是因为他说要找她,更因为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不真实,低沉浑厚,并且,似曾相识。而她确定,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源于半年前的酒会,而是更久、更远、更深的记忆……
“喂,发什么呆?人家找你呀。”石幼芳以肘顶顶她,两眼则是警戒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吸了口气,韩书褆与他点了个头。“我就是。”
她的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合礼仪地先伸出了手。“我是徐杰希。”
看了他的手数秒,韩书褆也伸手与他相握。
在他们两手交握的那一刻,他的唇轻轻扬了起来。望入她的眼里,他又接口道:“也就是J.C.。”
他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而其中最为惊讶的当然就是韩书褆了。
面前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画家。艺术家给人的印象多是洒脱而豪放的,面前的男人那一身干练的装束,说他是个银行家或精算师还来得令人信服些。而他却说他是J.C.,那个享誉国际的画家……?
韩书褆突然发觉自己不礼貌地直瞪着他,并且,她的手仍握在他的掌中,连忙收回目光,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J.C.?”石幼芳的口气不甚友善。
她横看竖看这家伙都不像是个画家,再说,J.C.根本是个自闭儿,连在英国他都不愿曝光了,怎么可能到了台湾反倒愿意露脸了呢?更何况,他这种大人物到台湾来,怎么可能会如此的低调,事前完全没有知会他们一声呢?
她觉得这一切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他是个骗子,大骗子。八成是想藉着J.C.之名到处招摇撞骗,拐点钱花花。
“阿芳!”有同事甲指责地唤道。
J.C.是多少人千求万求都请不到的,好不容易这会儿人家自个儿送上门来,石幼芳竟然如此不友善?一个搞不好,他生气起来,连画展也一并取消了那可怎么是好。
知道同事们对她的态度不甚满意,石幼芳也不再说些什么,不过她仍是满脸的不信任。
而徐杰希则是无所谓地从容笑道:“我就是我,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证明自己的身分。”
韩书褆并未如石幼芳那般质疑他的身分。和其他同事不同,她不是怕得罪人。只不过这是只消一通电话便可以确认的事,何况画作展出在即,届时他母亲也会来,她不认为他会冒险撤这个谎。她也不认为他说这样的谎能够捞到什么好处,毕竟,J.C.的一切都是由他的经纪人打点的。
“很抱歉,我们没有收到您要来的通知。”她尽可能自然地说道。
“当然,因为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他说。
“您该事先通知我们的,这样我们才好安排您住的地方──”
“不需要,我已经打理好了。”他掏出了一张小纸片递给她。“这是我落脚处的电话和地址。”
她愣了一下才将纸片接下。她没有看上头写些什么,只是将它握在手中。
虽然全身的细胞都在抗议他的太过靠近,她仍是尽可能地将心思放在工作之上。经过了两次的呼吸,她才又问道:“您会出席酒会吗?”
他一向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虽然此次他主动到公司来造访,可她不会就此以为他是为了出席画展的开幕酒会而来。
“你决定吧,我无所谓。”他不甚在意地说。
他的回答令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石幼芳则是更肯定了面前的J.C.是个冒牌货。想那个J.C.在英国都不愿露面了,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这个连世界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岛来参加劳什子的开幕酒会呢?
“那么,您愿意配合做一些宣传活动吗?”部门经理简之溪在震惊之后有些试探地问道。
徐杰希扬起一道眉看向他,而那一道目光却令简之溪心虚地一颤。
他尴尬而不自在地笑着。“呃,如果……如果您觉得不妥也没关系……”
徐杰希没听他把话说完,将线视转向了面前的韩书褆,似以目光询问着。
“台湾的民众对于艺术鉴赏接受程度不若欧美那么普遍。在台湾,有不少人是抱着看明星的心态来看画展,而这也是我们办活动的一大原因,推广艺术普级化。也因此适度的宣传是绝对必要的。若您在画展之前愿意在媒体上露个脸,让我们在宣传海报上印上您的相片,将会有极大的助益。”韩书褆几乎未曾迟疑立刻专业而平稳地向他解释。说着,她顿了一下,瞥了简之溪一眼才又道:“不过我们的合约上完全没有提到要您配合宣传的事宜,如果您不愿意我们绝不──”
徐杰希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话。“如果是‘适度”的宣传,我可以配合无妨。你安排吧。”
他的话再次令办公室中的人瞪大了眼。
不过,他似乎完全末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仍是一派的轻松自若。“你知道怎么与我联络。”他对韩书褆轻点了头说道。
说完,不待任何人来得及反应,他已转身离开。留下满室因着他的出现而震惊的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恢复。
第四章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她愕然地看着大榕树下小小的土地公庙。这土地公公的家,还不及她的膝高哪。
今儿个一早,他只道要去参拜祈愿,轻从简装地带着她与几个随身奴仆便出了门。她预计会见到过去见过的盛大祭祀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带着她来到小山丘祭这小小的土地公庙。
将所有奴仆侍从全都遣至一丈之外,他才说道:“下人们都是到这儿来祭拜的。我的神明迟迟不理会我的愿望,我只得试试他途,也许这儿的土地公会灵验,一偿我的宿愿。”
你的愿望是什么……她险些问了出口,不过她硬是将疑问吞了回去,撇开视线,不再看他意有所指的双眼。
对于她的回避,他意外地没有发怒。他笑着,似乎有着好心情。
命仆人点了香烛,他将点燃的香交给她,与她一同立于土地公庙前。
“你想祈求什么?”他的声音忽地响起。
祈求……能与你长相厮守;祈求……能与你自首到老;祈求……瞥了他一眼,她咬着唇摇了摇低垂着的头。
他是满清皇族,而她,一介平凡女子,又如何能奢想他的真心呢?在众多粉黛之中,他对她能投以关注,即使只是短暂,她也该谢天谢地。
她有些苦涩地想着,又摇摇头。
他没再逼问。轻扯着唇,他将手中的香高举过头,虔敬她鞠了三次躬,朗声说道:
“一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二愿父母双亲身体健康;三愿……”他看了身旁的她一眼才又道:“三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永不分离。”
☆ ☆ ☆
“喂,你干么?”
“嗯?”韩书褆有些失神地转过头去看着问话的石幼芳。
“谁打来的电话?”石幼芳看了她手中的电话一眼,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