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在树林外,我先背你过去。”裴玄真说着,转过身去。
永宁公主迟疑了一下,才靠在他背上,让他将自己背起来。
伏在对方背上,永宁公主只觉得很好玩,第一次有人这样背她呢,原来趴在别人背上感觉这么好。
找到了裴玄真的马,他自己先上去,然后将永宁公主抱在前方,经由僻静的小路离开了曲江。
“有人知道你到曲江的事吗?”
一路上,裴玄真仍然不忘继续试探。
“只有宫女知道。我是自己溜出府的,永乐姐姐不知道。”她据实说道。
“哦?”
“对了,你刚才拜托宣宜姐姐什么事呀?”她突然想起来。
“你不是都听到了?”
“没有呀,我不知道你们在那里多久了,我来的时候,你们都快说完了吧,我只看到宣宜姐姐在哭。”原本面朝前方的永宁公主抬起头向后看他。“你到底拜托宣宜姐姐什么事呢?为什么她要哭?”
听她这么问,那表示她是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了,裴玄真这才感到些许放心。
“没什么,反正她也没答应。”
“为什么宣宜姐姐不答应?到底是什么事呀,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你?”
“对呀。”永宁公主认真地点头。“宣宜姐姐虽然不帮忙,但也许我帮得上忙也不一定呀。我听到你们说,好像是关于母后和永乐姐姐的事吧?”
这位公主主动表示愿意帮忙,当然是极好的事,但……她真的帮得上忙吗?裴玄真不禁怀疑起眼前这位公主的能力。
永宁公主虽然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女儿,又是权倾天下的永乐公主之胞妹,仍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成气候吧。
何况看她这个样子,恐怕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裴玄真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拒绝她的好意。
“不用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宣宜公主不能帮忙,那也就算了。”他说。
“真的不重要吗?你这么好心送我回来,其实我可以拜托永乐姐姐帮你的。”她继续热心地说。“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啦,永乐姐姐比我有用多了,她一定帮得了你的。”
听她这么坦白,裴玄真不禁失笑。
永乐公主那么好强自负的人,想不到竟有这么单纯天真的妹妹。
“真的吗?那谢谢你了,不过,你不怕永乐公主知道你今天偷溜到曲江的事情吗?”
“啊,对喔,我倒忘了……”
裴玄真笑了一笑,“所以,你还是打理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喔。”
这倒也是。如果让永乐姐姐知道她又把自已弄成这副德性,铁定会大怒地把她送回宫里头的。
到了公主府邸的高墙外,永宁公主开始紧张了。
“你有没有办法……不经过大门,把我弄到府里头去?”
她突然这样要求,让裴玄真愣了一下。
“我不能从正门进去的,守门的人会通报永乐姐姐,让他们见到我这个样子,我就惨了。”
“那,该怎么办呢?”
“你能带着我越过这座墙吗?我知道府里有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经由那里偷溜回我的院落,没有人会发现的。”
为什么她会那么清楚?因为她一向经由那里爬出这座牢笼似的公主府邸。
“这……”裴玄真抬头看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应该是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往围墙的东南角走,那里有一片杂树林,人比较少呢。”
裴玄真依言来到东南角,果见林荫深深,人声不闻。
他双手横抱起永宁公主,立在马鞍上,单脚一蹬,立刻飞身上了墙头。
在永宁公主的指示之下,他们没有费多少力气,就闪过府中众人的目光,回到属于永宁公主的院落。
裴玄真抱着永宁公主踏进她的闺房,轻轻地将她放在挂着帐幔的锦床上。
“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尽快请御医来看看你的脚吧!”
“谢谢你呀。”永宁公主真诚地说。
虽然刚才他折伤了她的手,但她此刻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没什么。公主好好休养,在下要告退了。”
裴玄真说着,转身欲离开。
“等等!”
“公主有什么吩咐?”他闻声回头。
永宁公主未说,先红了粉脸,幸好她一脸尘土,看得不甚清楚。
“没……没什么!再、再见。”
裴玄真微微一笑,转身循着原路离开了。
永宁公主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要说再见呢?她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她也不知道。
第三章
“看目前的情况,刘氏的爪掌已经渐渐伸到台面上来了,皇上分明辖治不了,这该如何是好?”
退朝之后,一班朝臣照例聚集在裴尚书府,议论国事。
众人议沦纷纷,忧惧之心具形于色。
“无法求得宣宜公主的援助,是裴某无能,裴某在此先行谢罪。”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玄真一开口,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都转头看他。
他继续说道:“但,以今日时势观之,你们认为,即使是寻求宗室公主的帮助,又于事有益吗?”
众人沉吟了一下,其中一人回答道:“老实说,我认为于事无补。刘氏积威已成,皇上根本无力辖治;纵使宣宜公主愿意帮忙,恐怕效果也不大。”
其他的人点头附议。连皇上都制不了刘氏,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那么,我们只好执行其他的方法了。”
“裴兄有何高见?”众人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道。
“对于皇后侵权的行为,皇上并非不清楚;他之所以不干涉,绝对不是因为不相信我们的谏言,长久以来,我们是努力错方向了。”裴玄真说道。
“皇上在当太子的时候,就习惯了事事听从刘氏的话,如今虽然登上大位,掌理天下,这样的积习却不是旦歹够改变的,我想,对于皇后侵权的行为,皇上并不是不想阻止,只是他无能为力罢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皇上私溺皇后成习,我们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众人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只有一个办法……你们应该同意除恶务尽吧?”裴玄真慢慢地说。
“裴兄的意思是?”
他过于平静的俊容,令人无从猜测他的意图。
“斩草除根。”
“难道……”众人大惊。“你想把皇后……”
“只有这个办法了。皇上庸懦无能,我们不除刘氏,恐怕大唐很快就会变成刘家的天下。”
“这……这可行吗?”
裴玄真的主张吓到了众人,他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这是最根本的办法。”裴玄真异常冷静的说,“要刘氏安分守己不可能,要皇上废后不可能,我们的谏言无济于事,宗室公主的援助于事无补,那只好出此下策,永绝后患。”
众人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首先点头同意。
“我赞成裴兄所说的,这个做法虽然决断,但不失是一个治本的好方法。”
“我也同意。何况皇后作威作福也已经够久了,合该有此报。”另一个朝臣也表示附议。
“杀了刘氏确实是—个好主意,在事情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前,先寻求解决之道,是个明智之举。”
一半以上的人表示同意,裴玄真转头征词另一半人的意见。
“你们认为呢?”
“这方法可行,但是,由谁去执行呢?”他们回答道。
裴玄真沉吟不语。
一个年轻的臣子说:“这还不简单,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出高价码征求死士,相信一定会有人愿意的。”
“这样不妥。”裴玄真说遭。“搜罗死士虽然简易,但万一事迹败露呢?如果我们派去的刺客被抓了,恐怕我们这些人都有生命危险。”
“这倒是。弑杀皇后,毕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一旦失败了,皇后和皇上都不会放过我们的。那么,又该如何是好呢?”
“要是众人信得过我,办法是我提出的,就由我去执行吧。”
“裴兄!”
“玄真你……”
裴玄真此话一出,众人及他的堂兄裴德棻皆惊诧异常。
“玄真,你开什么玩笑?此事可非比寻常呀!”裴德棻说道。
“德棻兄说的是,裴兄,不应该由你去冒这个险。”
裴玄真笑了一笑,“这事,总要—个解决的,谁去都没有差别吧。既然不能依靠外人,我们只好自个儿执行了!”
“可是,我们的同伴还有许多,何必一定要裴兄去?裴兄是我们的核心人物,万一裴兄有什么事……”
“我自有分寸,必不会陷自己于不可救的危难之中,众人放心。”裴玄真笑着说道。
“玄真,你可想清楚了?”裴德棻显然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堂弟去冒这个险。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是事情成不成功,我并不能保证,还要请诸位见谅。”
“裴兄何出此言?”众人连忙说道。“裴兄甘愿以自身犯此大难,我们众人感佩都还来不及,焉有怪罪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