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左右,邢天舞一个人走出邢家。这次没有人载她,她单独搭了计程车,接着坐捷运又转公车,来到文山区的一处人烟稀少的山坡地。
她熟悉的沿着山中小径走,最后停在一幢铁皮木屋前,叫道:“祥伯、样嫂,我来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此起彼落的狗吠声。
出来迎接她的是只西藏大型犬,跟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狗儿也纷纷向她奔来。
狄士翰有些震惊,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狗儿群聚在一起的景象。
只见她逐只的和它们打招呼,并且和这些狗儿玩得不亦乐乎。
“是小舞来了吗?”一个老人的声音倏然响起。
“可不是吗?否则那些狗儿怎会如此兴奋?”一个老妇人从铁皮屋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老伯。
“祥伯、祥嫂,我来看你们了。”邢天舞快乐的声音特别讨人欢喜。
祥伯、样嫂满面笑容的拉着小舞,“进来坐吧!祥伯才念着你呢!他说后院种的蔬菜和瓜果要等你来才吃哩!”
“好哇!那中午我就留下来吃饭。”她抱了只吉娃娃蹦蹦跳眺地进入屋内。
等他们把门掩上后,狄士翰才跟上前,贴近门口继续观察。
屋内的置极为简陋,除了一大群的狗,还有不少猫在里面慵懒的趴着,而邢天舞自在地坐在木凳上,不时逗弄着它们。
“祥伯、祥嫂,这些钱给你们。”她拿了叠钞票出来。
“唉!”祥嫂叹了口气,“小舞,往后你别再为这些流浪狗、流浪猫费心了。”
“为什么?祥嫂,这些钱都是我打工赚来的,难道你还怀疑我……”
“不,我们知道这是你正正当当赚来的钱,只是……这些狗啊猫的快要被人道毁灭了,你再也不用辛苦赚钱养它们了。”祥伯憨眉苦脸的说。
“你们不打算照顾它们了吗?”她问。
“养它们养了这么多年,我们又怎么舍得……”说着说着,祥嫂难过得流出了泪。
“还是我来说吧!”样伯拍拍祥嫂的背,望着邢天舞,“其实,你也知道这块山坡地原本是市政府的观光预定地,现在人家要收回去了,这群猫狗就没地方栖身了。”
“我们可以找地方搬呀!”她天真的提议。
“台北寸土寸金,要搬家谈何容易?而且卫生局还派人来视察,说这群流浪猫狗没有合格设备的收容所,不但容易传染疾病,还有环境卫生的问题。”祥叔叹了一口气,“而且现在又不景气,政府也没有余力帮助它们,所以只好以人道毁灭了。”
“那……真的没法子解决了吗?这太残忍了。”邢天舞泫然欲泣。
“所以这些天我们到处去贴海报、发传单,希望有爱心的人能来认养它们,看能救多少是多少吧!”祥嫂很无奈的说。
“有人认养它们了吗?”
“唉……”
看见祥伯、祥嫂摇头叹息,邢天舞就知道答案了。
狄土翰透过门缝听闻这一切,对邢天舞的评价又要重新改变了。
原来邢天舞到处去打工,是为了养这些流浪猫狗啊!可见她很爱那些猫狗了,可现在它们因为失去栖身之地,而即将招致人道毁灭的噩运。
不过,这样的结果却也令狄士翰有些头疼。原本他以为邢天舞是个品行不良的小太妹!等他搜集好她行为不良的“证据”,就能让他的父母打消逼婚的念头。
而且,就这件事看来,狄家父母一定对邢天舞称赞有加,恐怕到时候想让他们撤销逼婚的念头就难上加难了。
第三章
邢天刚沿着仰德大道追赶了一小段路,就发现邢天舞背着背包,坐在路旁的大树下,发呆似的看着天空。
“小姐姐,你在干嘛?”邢天刚车都没停好就跳下来,接着连大哥和大姐也赶来了。
“小舞,跟我们回家去。”大哥想把她拉进车里。
邢天舞却挣扎个不停,“我不要!”
“别闹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大姐也劝道。
“拜托,你没事离家出走干什么?还不是给我们找麻烦。”这会儿邢天刚说起话来倒像是哥哥。
“我才不要!你们没一个人关心我,我好可怜,连离家出走都没地方好去。”她说着便哀伤的哭了起来。
“所以你不如回家算了,你想找个不让爸妈找到的地方太难了!如果去同学家,一定会被他们动用关系‘揪’出来,去找祥伯、祥嫂嘛……他们都自顾不暇了,你又怎好意思去烦他们?”
说真的,事情全被邢天刚料中了,所以她才会坐在路边发呆。
“既然这样,就跟我们回去吧!”大哥推着她上车。
邢天舞死命挣脱大哥的钳制,“不要!我抗议、要反抗、要争取到底!”
“你到底要抗议什么?争取什么?”大哥和大姐不耐烦地问。
“我……我要抗议嫁给狄士翰,争取婚姻自由。”
她觉得好郁卒,折腾半天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来真的没人关心她。
几个人在路旁吵闹不休,恰好碰上邢家父母开车回家,得知邢天舞要离家出走,两人吓了一大跳,硬将她给架了回去。
除了邢天刚以外,邢天舞在大家眼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不再柔顺乖巧,也不再温婉可人。
邢爸爸把她关在房间里,却听到她在房里不断的咆哮。
“我死也不嫁狄士翰!”她生气的直跺脚。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邢妈妈在门外犹豫的问。
从未见过邢天舞如此撒泼,邢爸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笑话!我们是为她的幸福着想,又不是要害她。”
“也许我们忽略了小舞的感受。”大姐在一旁叹道。
“是啊!刚才她还说没人关心她。”大哥也有同感。
邢爸爸不同意他们的说法,“什么叫没人关心她?就是因为她书念不好,我才担心她的将来,所以替她找个好对象,难道这样也错了?”
“不如让我跟小舞谈一谈吧!”当心理医师的大姐夫提议道。
“也好,毕竟这方面你比较专业!就由你去跟她谈谈看吧!”邢爸爸同意道。
于是,大姐夫满怀信心的敲了敲房门,“小舞,姐夫要进来啰!”
他知道邢天舞正在气头上,所以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径自开门进去,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
“小舞,危险!你别这样。”大姐夫惊声尖叫,把全家都引进来了。
只见邢天舞一只脚已跨出围栏,正和大姐夫相互拉扯着,大哥和邢天刚见状,立即合力把她“抬”了进来。
“小姐姐,这是三楼耶!不小心掉下去会死得很难看,别吓人了好不好?没见过有人逃家像你这样双脚的。”邢天刚心惊胆战的抱怨。
“我宁可死得很难看,也不要嫁给他。”她很有气概的说。
“小舞,即使你不同意这件婚事,也用不着自杀呀!”邢妈妈有些内疚的劝道。
邢天刚最了解邢天舞了,他宁可相信天会塌下来,也不相信邢天舞是那种会闹自杀的人。
但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猛朝邢天舞使眼色。
邢天舞自然了解邢天刚的意思。在众人一片自责、内疚声中,她原本可以乘机要求取消婚事的,但她却自认做人要磊落,才不屑趁这种机会哩!
她抬起下巴,骄傲的说:“我用得着为那个狄士翰自杀吗?我才不屑!”
“那你爬阳台做什么?”大姐夫不解的问。
“我是要离家出走呀!”她坦白的招认。
“胡闹!太胡闹了。”邢爸爸大概是第一个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他气急败坏的斥责。
邢天舞镇静的说道:“爸,我不是胡闹,我只是想做自己的事,不想什么事都听你的安排,我不懂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一生?”
造反了!邢爸爸从没听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瞪着邢天舞说不出话来。
“听爸爸的安排有什么不好?我们也是为你好呀!”邢妈妈连忙缓和气氛。
“这世上有许多争端,都是一句‘为你好’引起的,也许你觉得很好,对我而言却不见得。”她一点也不妥协的回道。
邢天舞胆敢公然顶撞父亲,这种事对邢家而言太震撼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告诉你,这件婚事就这么决定了,而且后天狄家双亲就会上门来讨论婚事,你非嫁狄士翰不可!”邢爸爸的口气毫无转圆余地。
“我不要!”邢天舞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吼出声,只要她不愿意,邢爸爸架着她举行婚礼也没用。
“你们抓紧她。”邢爸爸一声令下。
几个男人不敢不从,只好合力抓住邢天舞。
“你要干嘛?”邢天舞动弹不得的盯着邢爸爸手上的针筒。
“为了防止你落跑,我必须先替你打一针镇定剂,等你乖乖睡一觉再说。”邢爸爸试按了一下针筒。
“不要——”她还没叫完,邢爸爸已经利落地注射完毕。
“你好卑,鄙!”邢天舞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合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