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点是最让她嫌恶的了,就是“无人争家产”。他们的意思,最好是独子或兄弟姊妹死光光的那种男人,既具备之前的两个条件,又仅有一人足以继承,自然大笔遗产全数落人一人之手,房家也许还能凭借姻亲关系,多少得到些“好处”。
假若无法三条件俱全,至少第二个条件得符合才行,否则房家不予认同。理由很简单,万一对方家无恒产,又没遗产可继承,至少她嫁出门后,不至于因经济拮据而向娘家“调头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断无回头向娘家伸手要钱的道理!
这种刻薄的条件,是男人都会退缩。今年她已二十四,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以找对象了,如果努力到这个地步终究不能成功,那她也只有乖乖回到老家任爸妈安排。谁教她是房家的长女呢!
“是吗!”房苏月英昏黄的眼微微一闪,透着她不了解的晶光。“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她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婆婆!”房蔌筑心下一惊,以为婆婆患了老年痴呆。。我不是说了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柔嫩小手抚上老太太满布皱纹的老脸,心头满是不舍及酸楚。
沉默了好一会儿,房苏月英缓慢地开了口。“你变漂亮了,丫头。”
“有吗?”她装傻,心喜婆婆注意到她的转变,这表示老人家的脑袋还算清晰。“我一直都是这样啊,还是丑丫头一个。”
“带他回来让我瞧瞧。”没理会房蔌筑的言不及义,房苏月英兀自说道。
“他?”蹙起眉,她满头雾水。“谁啊?”
“住在你心里头那个男人。”枯骨般的食指点着的心口,房苏月英是老了,但她的心和眼可没老得看不清现况。
“我、我心里……没住人。”莫名一阵心慌,脑海里倏地浮现的俊颜更令她呼吸一窒,她不禁微微一颤。“只有婆婆住在我心里头。”
“我还没变成鬼,所以你心里还是住着人。”瞪了她一眼,房苏月英的犀利不曾随着光阴流转而消逝。
“别提那个字,婆婆。”她怕,怕鬼,更怕婆婆话里提及的隐含意思。
“那你就带他回来让我瞧瞧。”房苏月英不肯稍让,执着地认为她心里有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我真的没有!”她百口莫辩。
“别理会你爸妈那套理论。”显然房苏月英误会了她不敢承认的理由。“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他们来作主!”
房蔌筑抽了口气,婆婆知道,她竟然知道爸妈定下的条件!
“丫头,没什么事情瞒得过我的眼睛。”她的眼清明得很,连老花眼镜都不需要。“只要你喜欢,婆婆会为你主持公道。”没什么事比两情相悦更来得重要,她要的,是她这可怜的孙女获得货真价实的幸福。毕竟她忽略得够久、够彻底的了,确实需要一个能宠她、疼她的肩膀让她依靠。她值得的。
“没、我没喜欢的男人……”不知怎的,她好心虚。还好厚重的窗帘遮住璀璨明亮的阳光,否则婆婆一定会发现她藏不住的脸红……
“我吃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能瞒得了我吗?”傻丫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们祖孙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真的没有……”鼻头微微发酸,她只能垂首以对。叹了口气,房苏月英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然后,她说了句颇富深意的话。
“再看不清可就迟了呀——”
第五章
快步推门走人咖啡SHOP,玻璃门上的风铃因外力而花枝乱颤地响起悦耳铃声;何佑纬在门边站定,他拉长脖子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他要找的目标,并大步向前靠近。
“搞什么?干么找我找那么急广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满是烟硝味。
适才逢他当班,手机却像催命铃似地响个不停,逼得他才刚下门诊,便十万火急赶来“会客”。
“玖焕嫌你‘办事不力’,特别让你来看看他做的‘好事’。”蔚甘琳娇笑地倚在丈夫怀里,一双美眸若有似无地瞟向何枯纬右后方的位置。
“什么办事不力?”他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安玖摸什么,狐疑的眼对上安玖焕的气定神闲。“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怎么他感觉这对夫妻的神情,跟“好”完全搭不上边?
“房筑的终身大事,你没忘吧?”看着服务生熟练地加水、点饮料,安玖焕耐心地等服务生离去才开口。
“你在开什么玩笑!”猛灌1口开水,冲去他一路赶来所造成的口腔燥热。“我可是卯足了劲为她介对象,见鬼的办事不力!”很好,他弄懂了其中一个“谜底”。
“动物类男人!”撇撇嘴,安玖焕用力憋住涌上喉咙的笑意。
“什么!”
“阿猪、阿猫、阿狗的。”懒得一一说明,安玖瘼一律用“简称”带过。
“神经!哪来那么多阿猫阿狗?”他完全没注意到危险逼近,一迳儿跳进安玖煤的言辞游戏里。
“玖焕说的是皮艾基那几个。”蔚甘琳掩嘴轻笑。
“皮……咳!你们怎么知道!”陡生一股狼狈,他的颧骨无可避免地泛红,语气不禁冲了起来。
服务生送来咖啡,适巧解除他的尴尬,也让略嫌紧张的气氛获得舒缓空间。
“前两天,我们夫妻散步时偶遇房蔌筑,凑巧得知她的‘困境’。”侍服务生再次离去,安玖焕淡淡地解释。“所以我才说你没半点进步。”
“你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是不!”何佑纬的眉心打了个结,旧仇新恨,他一并算了。“几年前你就这么损过我,事过境迁,你又来这一套,难道不嫌烦吗?”那时是为了捍卫蔚甘琳,这点他可以谅解,但此刻为的又是哪椿!摆明了跟他过不去!
“不关我的事,是房蔌筑自己无法接受,我只是为她请命,抒发她的意见罢了。”哎——他可无意挑起战火,但何佑纬就像拔了毛的公鸡般冲动,往往没弄清事情的重点就发火,实在难以沟通。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啥长进!
“这事轮得到你来多嘴吗?”忆起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还无法欺骗自己她是满心欢喜。“你行?你要真行,不会为她找个称头的对象?嗄!”称头?“撑”死他安玖焕这个“冤大头”!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优雅地啜了口咖啡,安玖焕弯起眼眉笑了。“所以,我很认分地为你做了‘危机处理’。”指了指何佑纬右后方的位置,他满是得意的语调。
什么“危机处理”!他处理的事还轮得到安玖瘼来帮……!那女人怎眼熟得紧?不是房蔌筑还有谁!?
可她旁边那个碍眼的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怎么从没见过?何佑纬顺着安玖瘼所指的方向旋过头探望,这一望可望出满腔火气。
“那家伙见过她几次面?”眯了眯眼,他其实想问的是,那对“狗男女”背着他“暗渡陈仓”多少回?但他自恃修养甚高,没把这么没水准的问话说出口。
“什么?”咬着牙说的话谁听得懂?安玖焕莫名其妙地问。
“我说,她跟那家伙见过几次面了?”依旧由牙缝里进出声音,不过这次表情稍多,加了一记犀利的白眼。
“当然是头一次见面。”所以才让他来看“好戏”。这场面他们夫妻排练许多次,多少加入一些“小波折”,这样看起来才够“精彩有趣”。
“哼哼!”何佑纬由鼻管哼笑两声,黑瞳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头一回见面!”
该死了那家伙!头一回见面就敢拉她的手!简直是——活、腻、了!
“嗯……曹先生,你……呃,这里的空调、不太好,好像……热了点?”房蔌筑面有难色地闪躲不断往她身边挤靠的男人。
这个位置采门字型设计,她已经由中间偏右的位置移到最左边,靠近走廊的地方,他要再这么靠过来,她就要跌到座位底下去了!
但初次见面,她又不好将话说得太直接,怕引起对方“变脸”,毕竟人家安氏夫妻也是好意,热心地为她介绍对象;为了顾及介绍者的颜面,她只得僵笑地暗示男方。
“不会啊!”曹察醴恍若听不懂她的暗示,顺势往她的方向再进一寸。“我倒觉得有点冷,我们坐近点,这样会暖和些。”
“不,这样够近、够近了……”她赶忙拉起放在腿上的背包置于两人之间,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房小姐。”没想到曹察醴完全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霍地伸手复上她搁在背包上的小手。“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没机会了!房蔌筑抽了口凉气,她忍了又忍,在忍了近半个小时、寒毛全体立正致敬之后,终致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曹先生。”她努力维持优雅的微笑,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试着抽回自己的背包。“我恐怕不太适合你,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