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能等,凝神竖耳等待时机到来……
终于,藉由月照所映出的影子,她看到有人来接替刀卫的任务。
机会来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程嫣取出特制迷香,从窗口缝隙朝看守之人吹出。
接替刀卫顾守客房的人因为闻到异样的香味,连忙凝神运气以抗,并想要尽速离开迷香的范围,程嫣则趁他分神的空档射出暗器,暗器透过门上的糊纸直接射中守门之人的昏穴,让他当场倒地,不省人事。
程嫣连忙拉开房门,跃上屋顶急急朝城外飞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主人?」
在另一侧屋檐,刀卫低声询问寒君策下一步任务。
「追过去,确认她将消息传出后,再将她擒回。」
「是。」刀卫话音方落,人也失去踪影。
寒君策站直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拉开瓶口,便整罐朝躺在西阁客房门前昏迷不醒的人射去。
瓶内的粉末洒落在那名属下脸上,香气布满他周身,瓶子直接敲击他的穴道,让他清醒。
那名属下扶着晕眩的头起身,左右张望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抬起头便看见直挺挺站立在飞檐上的寒君策,玉兔在其身后照射光华,衬得他恍若神人一般……
「城主。」那名下属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朝寒君策恭敬地唤道。
「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明日你可以在家疗养。」
「谢城主。」
敏锐地听到东阁厢房中传来的微弱声响,寒君策挥手示意属下离开,而后转身朝东阁奔去。
第八章
刀光、剑影、嘶吼和哀嚎,今夜又全部回到了她的梦境中。
床榻上被恶梦侵扰的人儿全身颤抖,白皙清艳的脸蛋上满是童稚般的惊吓和害怕,口中不断呓语着不知所云的句子。
被遗忘的梦境,被遗忘的情景,被遗忘的惊惶与一张张被遗忘的面孔,全都在眼前穿杂飞舞。
红,是黑白交错中唯一有的艳丽颜色。
梦境中,一名浑身染血的少年正提着大刀一步步朝她走来,狰狞的脸上全是愤怒和不甘心,眼底只剩绝望的杀戮,恍若地狱罗剎一般,要她同赴黄泉……
「不……」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明明该是害怕的,为什么却反而替这个满心只剩复仇的少年觉得心痛?
梦与现实的交错,过去和现在的迭合,小小的身子中装了长大后的思绪,她根本跳不出、离不开。
「荧阙!」寒君策奔到床前,单手覆上她胸口,先为她镇住心神,而后摇晃着她的身躯。
她睁开眼,淡色双瞳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望着他满是关怀的表情,一时之间,现在又与过去重新迭合,却牵引出点点疑惑。
主人看她的眼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主人。」她坐起身子。
「妳又作恶梦了?」
「嗯,已经许久没有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侵扰,都忘了那些魑魅魍魉所编织出来的幻境有多慑人心神。」她低声开口。
「是吗?」他深深看着她,而后脱鞋上榻,抱着她一同躺下,「既然知道是莫须有的东西,就再度将它忘了吧。」
「是。」
她突然主动偎进他怀里,让他身体所散发的温暖环绕住她。
「荧阙?」
「主人,也许荧阙还不够明白,但绝对会竭尽所能去体会领悟。」
「没关系。」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是「竭尽所能」就可以「体会领悟」的呢?
他的荧阙,还是傻气得如此惹人怜爱呀!
轻轻吻了她的头顶,他低低开口:「睡吧。」
「嗯。」
问不出口,说不出来,在梦境的最后,在被她遗忘了十八年的久远记忆中,有个女子悲悲切切地哭喊着:
「缇儿!把缇儿还给我!」
她闭上双眼,试图让睡意再度涌上。
三岁呀!还不是该有记忆的年纪……
莫须有的东西,忘了吧!
妇人的哭喊,还有梦境中少年那绝望的眼神,都一起……忘了吧!
感觉到她气息的纷乱,他干脆点了她的穴道,助她直接沉沉睡着。
闭上了眼,也闭上双瞳中的幽闇,他试图入梦。
她「莫须有」的梦境,是他心头难以化消的沉痾。
西坠的明月,究竟能照入心底多少光亮?
☆ ☆ ☆
寅卯之交,天色仍暗,几声鸡啼嘹亮地响在寒武城内。
荧阙睁着双眼,心底苦恼着。
若是平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应该起来练功了,可是……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主人难得的深眠。
又一声鸡啼,她终于下了决定,轻手轻脚地想要起床。
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倏地缩紧,将她牢牢牵制在一具精瘦的胸怀中。
「主人?」
「别走,多陪我一会儿。」他轻声呢哝。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太快放开她。
「嗯。」她脸儿微红。
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让她整个人就好像融入他的身体里一般,竟然有种被牢牢守护的感觉。
这种被守护的感觉,牵动某种想要依赖的情绪,让她直觉地感到害怕与慌乱。
她并不习惯倚靠任何人的……
寒君策抱紧沉默无语的荧阙,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荧阙,妳如何选择?」
她闭上眼,明白他在问什么。
昨日她的气息不稳,主人想来是感受到、也猜到原因了吧。
「所谓的人伦、孝悌,都只是荧阙从典籍上得来的模糊知解而已,所以荧阙不知道有什么是该去选择的。荧阙只知道这一生应该顺服于主人,效忠主人,别无他念。」她低声回答。
「是吗?」他暗暗叹了口气。
「主人希望荧阙怎么做?」荧阙在他的怀中转身,仰头看他。
「若本城主想……」他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表情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赶尽杀绝呢?」
「需要荧阙去追捕吗?」
「不用,程业得到秘笈缺页,想必正加紧领悟。等他贯通『惊天九式』之后,妳未必能与他对敌。」
「敢问主人下一步计划为何?」
「暂时按兵不动,等他们自投罗网便可。只是我要妳暗地里看住程嫣,别让她逃了。必要之时……妳知道该怎么做。」
「荧阙明白了。」
他没有再说话,放松手劲,指尖在她身上游移,悄悄地从她的衣服下襬溜入,轻滑过她敏感的肌肤。
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倏地胀红。「主人,天……天快亮了。」
「本城主特准妳今早不必练功。」他邪邪笑道,毫不在意地动用特权。
「那么……是荧阙该好好学习的时候吗?」她的眸底也悄悄染上笑意,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自动自发地拉开他的襟口,轻轻吻上。
「好徒儿……」他叹笑着,闭上双眼,大掌轻抚着她的头颅,表情愉悦享受。
她的选择,让他定下了心,再无烦乱。
既然遗忘了初始,也就索性让全部还归本无吧。
她仍旧很单纯地只是他的护卫、他的女人,以及他最乖巧好学的徒儿。
他突然搂住她翻转,将她压在身下,密密实实地吻住她,并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她闭上双眼,纤细的手环住他的颈项,感觉心神渐渐迷失。
「睁开眼,本城主想看。」
她听话地将眼睛睁开,望着他的淡色双瞳中,除了原有的顺从之外,还多了一些其它的波动……
他因此而笑得很开怀,直视她的眼中满载浓浓的情意。
她的心猛然一动,也彷佛瞬间失去了呼息的能力,虽然她其实还不是很懂主人浓烈的目光中所含藏的是什么样的感受……
迷乱呀!身与心,都不由自主,也无法自拔了……
☆ ☆ ☆
寒武城片面宣布退亲,消息以疾风之速传遍武林。
「夫君!」罗衣踩着慌乱的脚步,瞪了意图阻止她的门人一眼,拉开程刀门校场旁边向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开启的沉重木门,冲入门内小径。
小径后是门主专用的练武场,程业闭关的地方。
「我不是交代过这段时间禁止任何人打扰的吗?」程业放下蛟鲮刀,以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瞪着罗衣开口。
「嫣儿传书回来,说已经找到缇儿了!」罗衣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脸色相当激动。
「妳闯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程业怒不可遏。
程缇出生之前他就已经闭关修练惊天刀法,三年后遇到瓶颈出关那夜缇儿则已经被掳走,严格来说,他只在一片混乱之中瞥视过她一眼,所以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大印象,也自然不会像罗衣和程嫣那样,对程缇有过度泛滥的感情。
「小事?妳可知道缇儿在何处?」
「何处?」罗衣的问话,让程业直觉地感到事情大有问题。
「在寒武城内。」罗衣激动的脸上有丝慌乱,「夫君,缇儿就是剑卫,而寒武城已经宣布退婚,嫣儿在寒武城内甚至遭到软禁,现在生死未卜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