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爱太自私、太狂热,不让她离开,她会慢慢地自残,既不能死去,只能留下一具再无魂魄的躯体……「无妨,只要我没厌倦妳,妳就永远是属于我的人。」闇冥霸道地宣告。
她永远是属于他的人,不准起私心离去,即使是自残,她仍得留在他身边。
「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赤雪任他紧紧地抱着她,失神地呢喃垂泪,因为对他的爱,她终会疯狂……
※ ※ ※
相较于赤雪的漠然,骆心柔居住的厢房则是人来人往,为三日后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伴嫁的喜儿镇日穿梭,一心想让小姐的婚事办到尽善尽美。自前门接过送来的布料,她快步走过厅院,想尽快将布料送到小姐面前。
「欸!你手上捧的是什么?」她突地停下脚步,问一名错身而过的小厮。
小厮的手上捧着一个樟木大盒,隐隐散着芳香,是千年大樟雕刻而成的。
「这是萨喀尔德长老送回来,要给赤雪姑娘的东西。」小厮回道。
骆心柔即将要嫁作闇妃,喜儿的身分也随着水涨船高,下人对她的问话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走到小厮身边,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樟木大盒,撇了撇嘴,「哟!赤雪姑娘的师傅还挺疼她的嘛!」对上回遭赤雪奚落的事,她虽然不敢再多碎嘴,但心里仍是有疙瘩。
萨喀尔德长老是秦皇陵中出了名的高人,这东西想必是极为珍贵。
喜儿心眼一转,「打开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这……」小厮面有难色。
「别这个那个的,打开来让我瞧瞧就是了。」她瞪起眼,看小厮是否真的不肯卖她的帐!
小厮只好开了盒锁,让她瞧个仔细。
一开盒,立刻自里头扑滚出一阵寒烟,一个偌大的莹绿寒玉盒置在其中,是由整块大玉精雕而成的,的确是人间罕见。两人皆逸出一阵轻讶,好一块无瑕的上好玉盒啊!
看了半晌,小厮说:「喜儿姑娘,妳看够了吧!我得把这木盒送去给赤雪姑娘了。」说着,便盖上盒盖,却被喜儿唤住了。
「等等,我替你顺路送过去吧!」
「这……」小厮迟疑着。
「别又在这、那的,我反正顺路,就替你拿过去吧!」说着,就把布料放到盒上,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樟木大盒。
「那就谢谢喜儿姑娘了。」小厮弯腰谢过她,转身走了。
喜儿抱着樟木大盒,但却不是往赤雪的厢房走去,仍朝骆心柔的厢房方向迈步。
哼!这么好的东西给了赤雪,不白白糟踢了,应该留给小姐用才是。喜儿心里打着工意。
反正萨喀尔德长老也没送礼给小姐,这就当作是送给小姐成婚的贺礼吧!赤雪?哼,滚一边去吧!
她心里算计着,并快步地走回骆心柔的厢房。
※ ※ ※
午后的晴空中,骆心柔的厢房内突然传出惊惧的尖叫,划破天空。
半晌后,赤雪被请到骆心柔的厢房中。贴着囍字的房中,骆心柔全身泛黑地躺在床褥上。
赤雪望了她一眼,拿出银针探了探她的口鼻,微蹙起眉,起身问:「蛇呢?」
惊惧得频频发抖的喜儿颤抖地指向桌上的木盒。
木盒中的莹绿寒玉盒半掀,里面正盘踞着一尾浑身火红、长满赤症的斑斓小蛇,牠已被寒气薰得昏昏欲睡。
赤雪冷眸睨过缩在角落的喜儿,「『赤炼火蛇』怎么会在妳这儿?」这玉盒是师傅为了捕捉性热的火蛇而特制的,外罩樟木大盒是为免旁人被寒气震伤,及因火蛇厌樟味而设。
「我……我……」被众人的眼光怒瞪的喜儿,终于忍不住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坦承是她截了萨喀尔德长老的东西,但她怎知玉盒中竟藏着一尾剧毒火蛇,害了小姐。
「赤雪姑娘,求求妳,救救小姐,求求妳……」喜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她不想小姐就这样被她害死了。
赤雪微侧开身,避过了她的大礼,敛下眸子,轻声道:「赤炼火蛇除了同为天下二至宝的『天山雪狐』和『龙鲤鱼』的内丹外,无药可解。」不是她不救,而是无法救。
喜儿一愣,哭声震天,不一会儿便乏力地昏厥过去。
「当真无法救?」闻讯而来的闇冥,挑眉问道。
赤雪的视线略过他,落在他身后耀眼的大红囍字上,红豔的喜气灼烫了她的眼。
她低喃回道:「赤雪方才让骆姑娘服了『鹤顶红』,半个月之内应可抵住火蛇的剧毒。」
「半个月之后呢?」
「死。」她冷然地吐出这字。
她只是一个渺小的赤雪,无力去负担骆心柔的性命。
闇冥敲着下巴,敛眸沉思。
「如此一位绝世佳人就此香消玉殡,岂不可惜?」闇冥的幽眸看过骆心柔,转到赤雪冰然的身子时,突地掠过一抹邪佞,「本王还未厌倦她,赤雪,本王命妳全力拯救骆心柔,不得有误。」
明知这样会伤害到她,但他仍是狠心地开口,因为他要她嚐到蚀骨的苦痛,放弃离开的念头,就此驯服于他。
纤弱的身影微微颤抖,背着他的眸子努力地眨下酸溜的感觉,厌倦……他可知他说了一句多残忍的话……若他真喜爱骆心柔,何不就此慈悲地放她走?何苦留着她,凌迟着她早已残破的身心?
她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语气苦涩,「赤雪遵命。」
骆心柔有人怜惜,谁又来怜惜她呢?
尾声 澄澈
红囍字高贴的喜房里,屈着身的高大身影难以置信地盯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
闇讋颤着手,抚过骆心柔泛黑且毫无生气的脸庞。虽是如此,绝美的豔容依旧美丽得令人心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喃喃地问着自己。
为了他母亲的罪,他自愿被软禁在皇陵深苑,本以为会孤老一生,却遇上了绝美娇柔的骆心柔。
心柔……人如其名,让他干枯的心再次有了生命。他爱她爱得心碎、爱得狂烈,因为爱她,所以他忍痛看着她披嫁衣,不愿她背上不贞之名,只愿她能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为什么?人在闇冥之处,仍是受到了几欲夺命的折磨?!
他的心柔……无辜良善的心柔呀!难道真是红颜薄命?
明灭的烛火在他们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诡魅阴影,抚着她脸颊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不!他不会让心柔死的!
红颜绝不薄命!他要为她打造辉煌的未来,让她享尽世间的一切美善!
再抬眼时,哀恸的眸中掠过阴狠的光芒……纵使负尽天下人,他也只为他爱的女人!
※ ※ ※
无月的夜晚,赤雪俯身探着骆心柔的经脉,微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过带来的毒草,挑捡配制。
良久,房中只有沉沉的捣药声回盪着……细细地将毒草捣成汁,再混入毒丹磨成粉……她专心地有如这是世间唯一值得她注意的事。
看着浆果和丹药都在瓷钵中捣裂粉碎,她微微地恍惚了,如果,人心也能用钵杆容易地捣碎,那该有多好……碎了,就失去了哀痛的感觉;碎了,就不必去在乎一切的是非恩怨。
因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会生厌倦,那闇冥何时会厌倦她?也许,即使他厌倦了她,仍会狂霸的不许她离去,徒留她在暗夜里,任她被孤绝一点一滴地啃噬死去……叹了一口气,她将钵中的粉未倒在杯中,加入烈酒混匀,然后托起骆心柔的肩膀,细细地灌下。
赤炼火蛇是天下剧毒,若没有天山雪狐或龙鲤鱼的内丹,这些药材都只是暂时压住了她的毒性,根本解不了毒。
闇冥……分明是为难她!
若她能拖延一些时日,待师傅回来后,也许能想出解毒的方法,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抽出手巾拭净骆心柔的唇角,然后收拾药箱,准备回房。
揹起药箱,独自一人走在无月的回廊上,微冷的夜风吹得令人乍生惆怅。
「唔……」忽然,她被蒙住了眼嘴,挣扎中有另一个人反綑住她的手脚,嘴中也被塞进一块布。
以往,她都会随身撒着磷粉和暗器以自卫,但大病初癒的她,却粗心地忘了防备,让人轻易地掳了去。
昏沉中,她觉得自己被抬进了一间屋里,扔跌在地上,撞到泥地的膝盖传来疼痛,让她蹙眉闷哼。
木板嘎然作响,门扉被閤上了。
陌生的粗沉声音自门尸后低声传来,「赤雪姑娘,皇子有令,唯恐妳不尽全力救治闇妃,只好以妳试药,这全是为了皇子心爱的姑娘,得罪了。」
被缚绑的赤雪愣征地停止了挣扎,皇子下令……试药?
她感觉到脚踝处突地滑过一倏冰凉的物体,纤弱的身影一僵,耳朵听见火蛇吐信的嘶嘶声。
她的胸口闷塞地揪痛起来,闇冥……你果真狠心……她颓然地软倒在地上,不再挣扎,散发下的脸庞已被滂沱的泪水佈满……冰冷的蛇身盘上她的足踝,沙沙吐信,微粗的疣麟刮痛了她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