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赤雪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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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挽起袖子努力地擦着石碑,想把上面的污泥脏垢都清干净,甚至用力的几乎将唇瓣咬出隐隐的血痕。

  「娘,冰彤来看妳了。」细嫩的声音因寒冷和思慕而颤抖着。「我知道大娘和爹都忘了妳的忌日,冰彤也不敢提,对不起……让妳孤伶伶地一个人在这儿,娘害不害怕……冰彤很害怕,但还是想着妳。

  「今天是大年初一,冰彤带了朵花儿来给妳。漂不漂亮?冰彤知道妳喜欢大娘种的青莲,而且那本来是妳当年帮大娘移种的花儿,只是……后来却变成了大娘的,妳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真不公平,错的是爹,又不是妳,为什么大家都怪妳?」

  原本已稍稍暖和的身子,因停止活动,又开始颤抖。

  青灰的小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并举起手中的青莲,「娘,这朵青莲给妳,没有人会再和妳抢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青莲摆在上坟前,小手轻颤地顺着墓铭划过,「冰彤要回去了,否则被大娘发现的话,冰彤就不能再来看妳了。妳放心,冰彤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娘也要保佑冰彤喔!冰彤会再找机会来看妳,娘再见。」骆冰彤站起僵直又冷得不住颤抖的身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墓碑,半晌,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走了一小段路后,骆冰彤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土坟,极轻地颤声说:「娘啊!当初妳为什么不带冰彤一起走?冰彤……冰彤……」好苦、好想娘呵!

  最后的话便在喉咙,她咬咬牙,转身朝骆府的方向奔去。

  她依旧爬着墙洞回到骆宅后的花园,再努力地拨密藤蔓以遮住破洞,这可是她唯一能出入去看娘的祕密。

  回到房间,她拿了干净的衣裳走到后院的水井旁,细瘦的手臂吃力地提起大水桶,费尽气力总算提了半缸水,然后不顾天空仍飘着细雪,咬着牙草草地冲去发上和身上的呢污,并就着冰水中搓洗换下的衣裳。

  她必须湮灭一切痕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偷摘了大娘的青莲。

  当她带着洗好的衣里回到小楼上时,便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地开始晕眩起来。她披好仍湿得会滴水的衣裳,倒在床上,拉起旧灰干瘪的棉被,眼前一阵黑雾袭来,整个人陷入冷热交替的昏迷中……

  黑夜中,一双深邃如星的睁子自始至终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章 漠视

  昨日连夜的大风雪,让闇帝等人继续停留在骆府,无法启里,这让骆冈天欣喜万分,认为是今年开春的好预兆,想必骆家今年一定是祥云罩顶。

  风雪末停,在厅中烹茶品茗的众人都不觉丝毫寒意,反倒悠闲的欣赏窗外白雪纷飞的美景。

  一名老仆屈身在骆江音耳边低声说了些话,骆江音蹙了蹙眉,先和众人告罪一声,使领着老仆走到厅外。

  闇冥敛眉啜着香茗,耳朵则倾听着厅外二人的对话。

  在这种安闲无趣的时刻,骆江音的「变脸」让他微微勾起了好奇心。

  「伤风?」骆江音蓄意压低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不耐。

  「大过年的,没缺她穿,也没缺她吃,还能得伤风?这存心是触我们霉头嘛!别理她,没多久她自己会好了。」大过年的就得了伤风,像她娘一样是个病痨鬼。

  「可是……」老仆迟疑地说:「小姐病得很重,已经两日没动过饭菜,也没下过床了,唤她也唤不醒……夫人要不要替小姐请个大夫来看看?」

  他是个负责送饭菜的老仆,后院也只有他会去,夫人连个打理生活琐事的婢女也没有派给小姐,对照着前厅的和乐富贵,唉!真令人感叹世态炎凉。

  看着一身华丽的夫人,若仆微不可闻地经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小姐真病得不轻,怎么唤都没回应,他也不敢来烦扰夫人。

  「不必了。」骆江音想了想,回绝了。

  虽然闇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心里可以想见她的脸上必是扭曲厌恶的神色。

  他那薄抿的唇不禁勾起淡淡的讥讽,唉!人心呀!

  「这么大的风雪,又是大过年的,上哪儿去请大夫?」唤不醒就算了,反正那种贱命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的。「你下去吧!咱们家现在有重要的客人在,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我。」她挥手斥退老仆。

  老仆伛偻着身子,无奈地退下,心里则盘算着,是不是该到溪岸边去摘采些草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后院里的小姐受苦吧!

  骆江音旋身进入厅里,在转身的同时,心里忧虑着那孩子……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于……绝情了?

  念头才起,骆心柔便撒娇地扑到她怀里,使得那微弱的恻隐之心又立刻消失无踪了。

  看着骆心柔红嫩的脸颊,骆江音由心底湧起慈爱的笑容,「心柔,怎么又不扣好衣裳?这样会哈啾、哈啾的喔!」说着,伸手替她扣上精致的蝴蝶盘釦,又唤仆人取来自貂围巾替她围上。

  骆心柔细致娇美的小脸蛋,在雪白貂毛的围绕下,更显红润可爱。

  众人不禁纷纷笑讚骆心柔的美貌,骆家夫妻也骄傲她笑弯了眼,好一副天伦和乐图。

  闇冥则冷眼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浮现出前夜看到的那抹瘦弱身影……

  ※ ※ ※

  因为无聊,也因为那抹坚毅的瘦弱身影,闇冥借故退出烹茶宴,漫步到偏僻的后院小楼。

  他示意武玄停在小楼外,自己缓步推开斑驳的房门。

  冷峭的黑眸环视四周,简陋的小楼内尽是粗旧的用具,即使还算干净,却显得极为寒酸。

  刺骨的寒风自窗缝中吹进来,放在床畔的小暖炉根本无法提供什么暖意。

  这就是骆家小姐所住的闺房?!闇冥讥讽地冷哼了一声。

  躺在薄瘪棉被下的青白小脸,透着异样的嫣红,显示出她正发着高烧。

  闇冥看了她一眼,果然,他前夜看到的人就是骆家刻意漠视的小姐──骆冰彤,这是他之前明武玄去打听到的名字。

  好奇心满足了,他转身就想走,可没多余的善心救人,他一直认为人各有命!

  就在闇冥起身欲离去时,手掌一顿,低头一看,原来是被她的发丝缠住了。

  指间柔滑如丝的冰凉触感,让他有些讶异,原来容貌清秀的她难得的拥有一头如瀑般的秀发。

  小巧的五官搭配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清秀,却不及骆心柔的娇美细致,尤其不良的发育和青白的病容让她更显瘦弱。

  他解开指间的发丝,手掌无意间触及她的脸庞,骆冰彤似有所感地发出嘤咛,下意识的往那温热的掌心靠去。

  「娘……别丢下冰彤,娘……」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脆弱让闇冥柔和了眸子,好心的没收回搁在她颊边的手。

  紧闭的眼睑颤抖地掀了掀,迷濛的焦距对上眼前的人。

  「娘……你来接冰彤了吗?冰彤……好想妳……」突然,她胸口一窒,剧烈地喘咳起来,疼得吸不进空气的胸膛,有如一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稍稍恢复了神智,也看清了眼前的人。「你……不是娘。」

  这个粗嘎似砂石磨过的声音是她发出的吗?她的心头掠过一阵酸麻,却低低的笑出一声,像她这种贱命的人……怎么都死不了啊!

  察觉到自己仍依恋地厮磨着他的掌心,她猛然一惊,立刻退开了身子,引来一阵强烈的昏眩……无力的小手将他隔开一段距离,「你别靠近我,否则被染到了病痛……我……」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干涩的咳……方才,她还以为是娘……因为只有娘会这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自娘死后,就没人会对她这样了……定眼看清楚他,精致的衣里,柔软的狼毛大髦,他……应该就是大娘口中的「重要人物」吧!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是他无意间晃到这偏僻的小楼吧!

  伸手摸摸自己昏沉的额头,冰冷的手掌为烧痛的额际带来些许清凉,她发烧了……痠疼的四肢和连日末进食的虚弱,令她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拉起被子,乏力地闭上眼。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蜷起身子,试着汲取一丝温暖,心里想着,这个好看的「重要人物」应该会自行离去吧?

  她的头好重,没法再分神去理会他了……她好累……也许是因为她有着超龄的老成,也或许是因为她语气里的满不在乎──对他及对自己的生命,使得闇冥不禁瞇起眼看她,并未如她所想地离开。

  「妳病得很重。」清朗的声音述说着事实。

  骆冰彤将身子蜷得紧了些,她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可他为什么还不走?

  「妳不怕?」人都怕死,尤其她根本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孩,像她这种年纪的孩子遇到病痛,不是都应该流泪要求着别人的疼惜,要别人为他们的懦弱负责吗?

  然而,在她的眼里,他竟寻不到一丝渴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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