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气糊涂了,否则怎麽会笑出来?是啼笑皆非吧!
「我这样问你好了,可风,你为什么想娶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喜欢的是姿华,这可不是我的错觉,大家皆有目共睹。」
「若说是错觉,也是姿华刻意造成的吧!」他脸上挂著深思的表情。「请你试著想想我的立场。母亲再嫁,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新家庭,对每位家庭成员的个性和生活习惯全然不知,内心总有些不安,怕一个不是便会造成母亲的困扰。这时,姿华主动来接近我,跟我谈天说地,我当然求之不得。
「後来,姿华常藉故找我问功课,我指导她也是应该的,至於她有时说话露骨些,我便装傻,反正我认定了她只是一位妹妹。至於你——」他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舒晴,为什么你不曾主动亲近我,帮助我了解你?」
「我相信你从姿华口中听到的已经够多了。」她苦涩地说。她当真不想亲近他吗?他是她自幼暗恋的人呀!论亲属关系,他们才是真正的继兄妹,官姿华毕竟又隔了一层,为什麽反而是她要逃开这一切?她告诉自己,她怕官姿华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要不要我告诉可风,你是害死自己母亲和大哥的元凶?她确定官姿华会很乐意打击她。
她们这对堂姊妹从小就不对盘,即使官舒睛不明白堂姊为何讨厌她,敏感的她也懂得要趋吉避凶。
气人的是,官姿华轻易地捉住官茂园的心,而後进门的夏可风更几乎掩盖住她原本薄弱的光辉,使她在家中益发显得无足轻重。
没有怨吗?舒睛不想自欺欺人。
反正她也不是多爱出锋头的人,得过且过吧!
她在意的是,父亲是否恨她害死了母亲和大哥?她从不敢问。即使恨意随著岁月而消淡,那股厌恶感仍存在於父亲心中吧?
「舒晴!」彷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夏可风温和却坚定的说:「不要再去想那件意外事故,你母亲和大哥的死纯粹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他果然知道了!官舒晴惊恐地瞪著他。她不知道的是,正因官姿华恶意的多嘴,夏可风在查证之下,反而激起他对官舒晴的怜惜与心疼。
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容易因目睹亲人死在她面前,下意识的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和大哥。
可怜的女孩!更可怜的是她有一个不擅长开导孩子的专制爸爸。
「舒晴,你听我说……」
「不,你不了解。」她全身颤抖。
不知何时车子已驶到家门口,他一把拉过她的肩,让她把脸对著他。
「你给我仔细听著!整件事故的来龙去脉我全都清楚,那不是你的过失,你不必被罪恶感折磨……」
「你不懂!」她本能地叫了起来,并看到他惊异的扬眉。「是我害死他们的!要不是我在海边溺水,大哥不会为了救我而紧张得脚抽筋,妈妈也不会为了救大哥而忘了自己的泳技很差,结果……该死的我偏偏没死,而不该死的妈妈和大哥却死了,因我而死!」她的内心翻腾著,哽咽地道:「你知道吗?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真恨不得当年死在海边的人是我!」
「舒晴!」
「你不会懂的,你永远也体会不出这种心情!」
泪水已夺眶而出,她无法再说下去,匆匆地打开车门,掩面跑进屋里。
藏在心底那麽多年的秘密,竟然就在车上对他泼洒开来,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却又承受不住的逃进家门,想将他永永远远的隔绝在外——
夏可风没有被吓跑,反而追了进来,在客厅里将她捉住,气急败坏的说:「我是无法完全体会你的心情,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如果时光倒流,再次发生同样的情形,你妈和大哥仍然会毫不考虑的跳下海去救你!换了是我在现场,我同样不会袖手旁观。」
「为什么?」她面带哀戚之色,另外还透著些许疑惑。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是至亲。」他挑起眉反问:「你想一想,假设当年你妈和大哥明明会游泳却没有救你,无助地看著你活生生溺毙,你说他们将抱著何种心态而活著?」
官舒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我不知道。」
「他们会比今日的你加倍地内疚。」他直言无讳的说:「他们是你的血亲,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何况意外的发生都只在一瞬间,根本没有思考後果的馀裕,除非他们完全不会游泳,或者根本没有良心,不然事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运气太差了,才导致不幸的结局。」
「不管你怎麽说,他们是因我而死,这个事实永远存在。」她用力摇著头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多麽残酷的事实!我多希望活下来的人不是我……」
「胡说!」夏可风喝止她。「我不允许你浪费别人赐予你的生命!想想他们是怀抱著对你最深切的热爱,才有勇气舍命救你。你只有让自己活得有声有色,才算真正对得起他们!」
这个强势的男人,站在洁净高雅的客厅中,一脸的正气凛然,完全没了「求婚」时的嬉皮笑脸。
官舒晴一动也不动,使夏可风看到自己这番话的影响力。
他明白她内心的纠葛,知道她没法子很快就敞开胸怀。没有人希望悲剧发生,大家均渴望幸福,只是,上苍往往听不见人们的悲呜,最终,每个人都需要痛哭一场。
「我以为……你会因此而看轻我。」她好半天才挤出话来,眼眶又湿了。
「傻晴晴!」
就在她尚未明了他的意图以前,他出其不意的抱住她;就在她可以抗拒他之前,他的唇迅速地压住她的。
好像一道闪电击中她,官舒晴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
他的手臂紧紧地箝住她,他的唇霸道地不肯离开,轻轻地摩掌著,教她的双唇不由自主地绽开,自然地接受他的热吻,自然到令她心慌意乱,她竟一点也不想抗拒!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简直是「霸王硬上吻」!
她居然没有丝毫地想要抗拒他,只是乖乖地让他搂住,任由他亲吻。
这是她的初吻啊!她从来不晓得一个男人的嘴唇竟能这般摄人心魂,还是他的嘴唇特别炽热有力?
羞羞脸啊!官舒晴,你竟如此陶醉?你应该狂怒地挣脱他才对。官舒晴想到这里,觉得双颊热得发烫,才刚有一点想抗拒,他已然放开她的唇,像安抚一个孩子似的搂她在怀中,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官舒睛发觉自己竟有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好想重回他的怀抱,哦!多可耻啊!
「你……为什麽吻我?」她无助地、细声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流泪,那会使我难受。」他柔声道。
「你都以吻安慰每个流泪的女孩子吗?」
「当然不是。」他轻笑著反驳。「只有你。」
「真的吗?」她垂下睫毛,宛如在自言自语般的说:「你很久没看到姿华了吧,她变得更成熟、艳光四射,加上原本就很聪明能干,如今在一流企业上班,身价愈发不同凡响,这样才貌兼备的女子,不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佳偶吗?为什麽你没有选择她?又为什麽是我?」一抹阴影仍停留在她心中。可是,话一出口又暗骂自己笨笨笨,官姿华向来瞧她不顺眼,她居然帮著她向夏可风表白?
她在自讨苦吃,逼自己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心底却在淌泪。
为什麽?官舒晴的脑海里一片浑沌。
虽然她和官姿华始终合不来,却也不得不承认官姿华既优秀又知上进,并不因父母遗弃她而找藉口自甘堕落,这一点很值得人尊重。
於是,官舒睛明白,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藏著一股阴郁的不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今日疯狂的把一切全说开来,她才恍然明白,她在赌,赌夏可风对悲剧的包容性,赌夏可风和她有没有未来。
因为她太在乎夏可风了,所以,官姿华才有办法拿过去的悲剧威胁地,使得她们之间的芥蒂愈来愈深。
官姿华被父母遗弃是众所皆知的事,她无法隐瞒,唯有力争上游来使她的努力加倍地受人赞扬,以一种强悍的精神代替自卑。
这样的官姿华,对夏可风应该是势在必得吧?
而她只是一个刚考完大学联考的青涩女孩,既不成熟妩媚,又胸无大志,什麽样的傻瓜会舍官姿华而爱她?
一日看清自己内心的挣扎所为何来,她就无法克制自己的说出一些讨人厌的话,「你回答我啊!大家都说你和姿华是天生一对,我敢说姿华自己也这么认为,为什麽你会反过来招惹我,说你想娶我?」
「可怜的小晴晴,」夏可风平静的说:「你不但生活在母亲、大哥死亡的阴影下,也生活在官姿华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