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丽儿迷惘地盯着她。「如果你因为生在单亲家庭而导致心理不平衡,从此不信任异性,我会痛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拜托!我没有心理不平衡,我和大多数十五岁的少女一样正常,读书至上,恋爱且慢。我说老妈,你知不知道一位中学生的课业负担有多重?我们可不像日本漫画卡通『库洛魔法使』或『神风怪盗』里头的女主角一样拥有异于常人的法力,简直是半人半神。」
「真的吗?多么教人羡慕的想像力,难怪日本漫画家赚翻天。」
「我要跟你讨论的不是作者的想像力。」千喜控诉道。
「那是什么?」朱丽儿张看充满疑惑的大眼睛。
有一会儿,千喜似乎楞住了。真是教人受不了的朱丽儿。她决定了,既然爸爸仍是单身,那么,把妈妈「还给」爸爸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怪胎对怪胎,一定很合得来!
接下来两天,千喜逮住机会就挖出一段爱情插曲,拼拼凑凑的也大约得窥全貌,总之不脱「命运捉弄人」的老调,上帝也太缺乏想像力,老是制造离别、误会来考验一对有情人,很少成人之美。而千喜决定不顾一切要成全父母。
「你不想跟爸爸复合吗?」她抓住机会导入正题:「如果你从此不再和爸爸见面,你甘心吗?你真的受得了一生孤独?」
她得把握良机不让她开口反驳。「妈妈。你可以欺骗所有的人,但是,请你不要欺骗自己,假使你已经不爱爸爸,我很乐意陪伴你一生。但如果你还爱他,请你真面对自己的心,大胆的去爱吧!」
「真的可以吗?」见千喜如此鼓吹,丽儿陷入沉思中。
「当然,你们相爱,并且都是自由身。」
「我有你了。」丽儿微笑而坚定的说。
「你怕他不要我?」千喜猜疑的问,她的心往下沉。
「不是。」丽儿急急的说:「我保证他的父爱绝不亚于我的母爱。」
千喜扁扁嘴,自语:「那我可惨了。」
「什么?」
「没有,不重要的。」千喜清清喉咙说:「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很对不起你外公外婆,从没尽过孝道,反而教他们临老才饱尝烦扰的滋味。」丽儿低低地说:「我答应你外公,让你这一生都姓朱,好承继朱家的香火,就算我结婚也不能使你改姓。」
「我明白了,你怕辜家不答应。」千喜恍然大悟。
「我直觉会有麻烦。」
「你不能说服爸爸吗?他若是爱你,当能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只要爸爸同意,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的余地。」
丽儿靠着椅背,美丽的脸上露出柔情万种的甜笑。只有他是唯一进入她生命,和她息息相关的男人!而他也是唯一真正让她爱恋、渴望的男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欺世瞒天都容易,惟有此心难昧。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第六章
这简直是人间惨事,做母亲的居然被女儿驱逐家门。
千喜再也受不了妈妈只会神游太虚却拿不出一点行动力。真是有够没用,便火大的将她踢出家门,并撂下狠话说:「去、去找爸爸,或任何一个男人,总之,把自己嫁掉,否则别回来!」
丽儿目瞪口呆:「千喜,我是妈妈耶!」
千喜甩甩头。「放心好了,我会去投靠两位『阿姨姐姐』的其中之一,暂时解除你做妈妈的一切责任、义务。」
「可是……」丽儿还想再说。
碰的一声,大门己经无情的关上,她真的就这样被女儿赶了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子?」丽儿一时没了主意。「你教我到哪里去呢?」
显然千喜比她狠心多了,决定不管她的死活,也不在乎她一时半刻上哪儿去找一个新郎倌将自已嫁掉。
「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急着摆脱我呢?我是妈妈耶,从古至今只有逼嫁的母亲,哪来逼嫁的女儿?活像她是我的后母似的?」
丽儿在大门外呆站了十分钟,钥匙被没收,按电铃也没人理,身上只有一个平常逛街购物时惯用的大皮包,里面不外塞一些钱包、面纸、湿巾、手镜、口红、蜜粉……等零碎物品,至于现代人出门不可或缺的手机和信用卡,她则没有。只带这么一袋东西,她能上哪儿去?
几乎没有选择性的,她来到台北辜重鸣家附近那间餐饮店。丽儿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去辜重鸣,明知道他欢迎都来不及,但总觉得人家没有义务要收留她,毕竟他跟她之间,什么都不是。说穿了,她是害怕要去面对重鸣逼供她当年生下千喜的事。
她生性讨厌麻烦的事,先用想的,她就感觉头皮发麻!重鸣会不会很生气?她没看过他发火的样子,但能为一家大企业掌舵的男人自尊心都很强才对!他一定会很生气她的欺骗,很愤慨自己的父爱被剥夺了;最糟的情况是,他会把千喜抢走,将她一脚踢开。
不会吧?重鸣会那样狠心吗?丽儿想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才发觉自己对重鸣的了解其实不够深入,虽然他们相爱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并不多,中间又隔着漫漫十六年,别说外表会改变,心理层次的变化才足以翻天复地。
好烦!她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倦怠,用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弹DoReMi。
「嗨,爱幻想小姐!」
丽儿迷惘的抬起头,看见重鸣就站在她面前,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活生生的。不是幻觉。她的眼皮倏地张开,直勾勾的迎上他饶富兴味的表情。「我经过这儿的橱窗,一眼就看到你,还想会不会看错?」
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老板亲自来招呼:「你很不应该哦,让这位美丽的小姐等了一下午。不过,总算来了,你喝点什么?」
「一壶茶和三明治,我有点饿了。」
老板记下。「下回别再让小姐空等,否则你真的会娶不到老婆。」
「我会记住的。」辜重鸣的眼晴始终盯在丽儿脸上,怕是眨一下眼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丽儿看着老板离去,呐呐不知所措,「唔……你们很熟?」
「离家近,我常来光顾。」重鸣研究着她的脸庞,他的表情高深莫测。「他说你坐下一下午,都在想些什么?」
她低笑。「他太夸张了,我坐不到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还不够你下定决心来找我?」
她似乎闻到一丝火药味,「也不是。」她努力想出一个理。「你还在上班!」
「你知道我上班的地点,我还抄了所有的电话号码给你……算了!」他叹口气,越过桌面轻轻地接住她紧张的手指。「丽儿,你决定好了吗?」
她意识到他的手掌所传来的力量。「重鸣,当我收听到你的歌声的时候,我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向你下去,感动得流泪了,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你这般深情的男子,我为我没有爱错人而深感幸福,我更深深地明白,你正是我心底的『永恒』。」她的眼晴会说话,深逮含情而感人。
「丽儿,能听到你这番心声,我心满意足。」
「可是,重鸣……」
「不要『可是』。」重鸣打断她的话。「这回,不许你再犹豫不决了。」
「对,对,对。」老板适时出现,端来茶和三明治。「爱要勇敢,不能犹豫,稍一犹豫就给人追跑了。」他悄声道:「想当初我老婆追我,可是死缠烂打,日夜追着我跑,一个月便搞定!」
丽儿噗哧一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说出千喜的事,又给笑跑了。
逗笑美人儿,是男人最感得意的一桩事。老板反过来提醒辜重鸣。「记住这句老话:『怯懦,永远不能赢取美人的心』。」
重鸣扬起一道浓眉。「我的爱情守则里,没有『怯懦』两个字。」
「很好,再奉送你一则爱德门的真言:『所谓永恒的受,是从红颜爱到白发;从花开爱到花残。』谢谢,不用小费。」老板鞠躬下台,马尾一甩一甩的。
「这个老板真有趣。」她轻笑。
他定睛注视着她,和缓地说:「你等一下就跟我回家,过两天我带你去见我父母。」他说得好自然,顺手把三明治拿起来吃。
「不用这样急吧?」丽儿有些慌。
「急?」他停嘴注视着她。「丽儿,我们已经慢了十多年了。」
「我知道,但我们应该先重新认识彼此,毕竟分开十六年,不可能像过去一样熟悉对方的心性,甚至生活作息也可能完全颠倒不相容。」
「你又在逃避问题。」他有些生气的蹙起眉。
「我逃避?她觉得自己才是在面对问题呢!」
「我爸妈结婚快四十年,都仍然要互相容忍,学习适应对方新的转变。」
她咬咬嘴唇。「是吗?」
「相信我,虽然我没有结过婚,但每一对夫妻都是结婚后才学习如何作丈夫作妻子的,因为谁都无法预测『未来』。」重鸣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只要彼此坦诚相爱,没有过份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一定可以白头偕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