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鸣低语:「我没避孕,你也没有,记得吗?」
「我……忘了。」丽儿愈说声音愈小。「不行,我不能再一次未婚产子。」想到千喜会有的反应,还有摆在她床头的那本「教你如何坐月子」的书,她便感到「老脸」无光,羞愧极了。
「再一次?」重鸣追问,仿佛小孩子怕听错话一样。
丽儿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不觉坐正了身体,怕他气愤之下将她揉碎了。
「丽儿——」他拖长声音,似乎在考虑要采取何种态度。「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他淡然地问道。
「如果是呢,重鸣?」她以问题代替回答。
「你想现在坦白,或是再隐瞒下去?」
她不希望有任何小疙瘩存在他们的关系里,不管这疙瘩有多微小。「对不起,重鸣?」她歉然说道。「那年你走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我父母明理,让我生下千喜,今年十五岁了。」一颗炸弹,她亲手引爆了!
「千喜,我的——女儿?」辜重鸣深受震撼
「是你的女儿,我为她取名千喜,朱千喜。」
「我居然不知道我有一个女儿……」
「对不起,重鸣,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
「不要说了。」他热切地吻住她的唇,环着她的腰,激动的说:「傻瓜,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抚养孩子,害你吃苦了。」
丽儿感动得泪眼婆娑,过去的种种在心头翻涌不已。「千喜很乖、很懂事,我爸爸又留下房子给我,谈不上吃苦,只是——」
回到生命里最混乱的那一段日子,她的声调中呈现了几许悲哀。「我爸妈才真的被我拖累了,因为我未婚怀孕又未成年,他们饱受讥评的眼光,把一班亲朋故旧全疏远了,到老才知晓寂寞的滋味。我半生从不欺人,只觉得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我答应过爸爸,让千喜永远姓朱,以承继朱家的香火,即便我日后嫁人,千喜一样姓朱,不能更改。」她凝视着爱人,眼里有千种柔情,都要化成盈盈珠泪。
重鸣定定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这就是你拖着不敢说的原因吧?」
「我怕千喜被抢走,因为父亲有这个权利。」她仰起脸来,哀求道:「重鸣,你是千喜的生父,求求你就让千喜姓朱吧!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只会疯狂盲目地恋爱,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让父母一下子白了头发,整日愁颜相对,到老才饱尝辛酸痛苦的滋味,每次想到这里,都像一把尖刀深狠地割裂我的心!」她浑身颤栗,声音里含着强烈的自责。
重鸣受不了她痛苦的模样,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亲吻她的头发,额头,耳垂……
「有罪的是我。我是男人,我才是该负责的那一个。」他那种费解暗哑的声音她从来没听过。「我自私的只想要霸占你,使出浑身解数诱你上床,完全没有考虑结果,忘了女孩子是会怀孕的。」
「我们都欠缺考虑,被爱冲昏了头。」她面色苍白,费力地说。
「但是我从来不后悔,我一心一意只希望占有你,从来没有一个人或一样东西让我如此渴望占有,只有你。」他的声音很低。「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我们的爱情,我以为我们会有美好的结局,我以为我不会伤害到你。老天作证,我不想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作梦也想不到,最后伤你最深的居然是我;我的私心,我的鲁莽,竟使你全家受连累……」
「重鸣!重鸣!你不要自责吧?」她低喊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父母非常疼爱我,看到我平安地产下千喜,他们皱起的眉头也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而逐渐舒展开来。他们伤心的是我将因此而断送幸福,更难过我对人生的理想提早幻灭!我从来不敢说出你的名字,除了怕爱女心切的老爸爸会去找你拼命外,更不想让父母察觉出我心底有多么绝望,多么想再问你一声:为什么?」
她紧紧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我很高兴我终究没有爱错人,更庆幸自己坚持留下千喜,不曾造成另一个遗憾,这样就够了。」
他注意到她脸上的祥和及眼里的柔情,深深地感动,再次拥她入怀。「谢谢你相信我,丽儿,谢谢你愿意生下我的孩子。」
「我才应该谢谢你带给我一个孩子,让我有活下去的力量,不敢轻生。」丽儿的天性不愿使人为难,对重鸣尤其如此。
「我真的很爱你,丽儿。」他怜惜地说。
「你同意让千喜从母姓,承续朱家香火吗?」
「只要会使你宽心,也安慰岳父岳母在天之灵,我当然同意。」顿了顿,他加注说:「千喜那孩子知道吗?」
「知道,她也希望如此。」丽儿这方感受到真正地安心。「她和外公情份很深,外公说十句她听十句,比我这个女儿还贴心……」
重鸣把她抱在怀里,对她热切地微笑着。「跟我多说一点女儿的事。」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父亲!
丽儿看到他那么自然地接受突然多出一个女儿的事实,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更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好男人。早在十七岁就看出他的好,果然敢做敢当的「好男孩」长大后也会是一流的好男人。
那个夜晚,她叨叨絮絮地描述着他们的女儿——千喜的一颦一笑,生活点滴。
辜重鸣也从话语中,逐渐勾勒出女儿的形貌、个性、人品。果真没错,是他的女儿,知道要保护妈妈,他应该给她一个嘉奖。
「听起来,她是个很独特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准则,很像我。」重鸣有感而发。
丽儿愉快地笑了。「你们一定很合得来,千喜连外貌都遗传你较多。」
「是吗?我倒希望她更像你一点。」
「你不许批评她哦,千喜是个贴心的好女儿,从不做让我皱眉的事。」
「我开始担心了,你爱女儿胜过于爱我,这我可受不了!」重鸣半开玩笑地说,心底认真地计算要把女儿送去读寄宿学校,寒暑假在家就够了,平时是他和丽儿的两人世界。这不是他欠缺父爱,而是他自己也是这样长大的。
「你真傻,爱丈夫和爱女儿是不一样的。」她从不杞人忧天,甚至有点儿无邪。交代完千喜的事,心中的宁静感又回来了,感到轻松而安适。每件事都会很好的,她开心而笃定的这么想。
等到要上床睡觉之别,她才想到要问:「我明天就连络千喜,让你们早一点父女相认,好吗?」
「不用,我等她来找我。」
她似乎感到诧异。「她怎么可能来找你?她不知道你的住处。」
「她会找到我的。」他缓缓地道:「如果她像你所形容的那么酷似我,一旦她得知我是她的生父,而你又一直不敢跟我挑明了说,她会采取行动的。」
「是吗?」丽儿的星眸睁得很大。
「老实说,我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重鸣轻笑道:「既然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娃娃,不可能让我抱到膝上疼爱,我这做父亲的也不能用洋娃娃和巧克力哄骗她,那反而会遭到耻笑!我只有等着——见招拆招。」
她伶俐地说:「千喜非常善解人意,她会体谅你的。」
「我相信她会,但要等她对我心悦诚服之后。」他是很重实际的,换了是他,也不会轻饶了抛弃妈妈的男人。
丽儿轻叹:「都怪我十多年来不曾向千喜透露有关你的事,我以为我们不可能再见面,说也无用。」
「的确,说也无用。一个不在身边的父亲,就算贵为国王又如何?」
「重鸣……」
「不要紧的,丽儿,我们都还年轻,有机会补救的。」他拥着她,笑得高深莫测。「记得哦,你和女儿通电话时,千万不可说出我已知道有朱千喜这号人物。」
「你真要玩?」
他执拗地说:「所以你要站在我这边,暂时不要点破真相。」
「你们两个哦!」丽儿悠悠一笑,心想,有何不可!没人规定「父女相认」要像小说戏剧里的情节拼命洒狗血,或两人相拥痛哭;或一人尖叫不认,一人涕泣忏悔,气氛浓重得宛如走进灵堂。那种「真情流露」或许赚人热泪,十分耗损精神,不是朱丽儿所乐见。
往事如烟。当年的一场轰轰烈烈,只盼能换得如今的嫣然一笑。
一听说有机会看辜重鸣出洋相,竟是响应者众,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出馊主意,身先士卒的要配合演出。
千喜不免怀疑:「原来我爸的人缘这么差?!」
在场的除了秋必娜、徐巧盈、徐巧盈的大哥卫东阳,再由卫东阳召集元正则、贺星月这对准夫妻;辜重德和辜以侬则是闻风而来,他们心里藏着「秘密」,需要和卫东阳合作共同玩弄辜重鸣一下,不想朱千喜自个儿先出现。兄妹俩喜出望外,争着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