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眼眸里映满急切,她拚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说什么。
「不能等吗?」牧震煌试探地问,马上得到她点头的答案。
「那妳希望我怎么做?」他试图解释,「我现在手中兵不够,而且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也不能随便出城,因此实在是无能为力。」除非……他舍去眼前的身分地位。
英绮显然更焦急了,她拚命扯着他的衣袖,眸子里全是疑问。
「我希望能够跟妳直接对谈,夏里英绮。」牧震煌任她拉着他的衣袖,「妳不能要求一个认识不深的人能够完整而且正确地猜出妳的意思。」
她愣住,疑问的眼神被悲伤与憎恨所取代。
「我要求不多,只希望妳能够信任我。」他进一步用言语软化她紧闭的心房,「不管妳是为了什么而憎恨所有的汉人,我知道在妳的心底深处,妳应该还是相信汉人的,是不?不然,妳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穿越酷热的沙漠,到柳中城来找我求助?」
英绮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个牧震煌在胡扯些什么?他以为她找他求助就代表她相信他、相信汉人吗?
真是可笑!
以前还在伊宁城的时候,虽然族人们口中的汉人都是令人敬畏而且值得效法学习的对象,可是看在她的眼里……哼!个个油头粉面,脑子里都是些坏主意,没几个好家伙。
而且,又不是她不想开口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这里的人,她的说话能力立即自动消失,这能怪她吗?
「也许妳正在心里反驳我的话,可是妳从来没有想过吗?妳身上也流有汉人的血。」
英绮愣住,沉下脸撇开视线,很清楚地表达自己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看见她一脸拒绝的神色,牧震煌懊恼地发现自己用了错误的方式,也估计错误她憎恨汉人的心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他诚心地道歉,「我明白妳焦急的心情,好,我答应尽快想办法帮助妳,但得给我时间准备。在这之前,还是请夏里姑娘留下来,可好?」
牧震煌很少对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她是头一个,他直觉认为她值得他这么做。
看在他诚恳的态度上,英绮点了点头。
这时,下人送膳进来,两人开始吃起来。虽然他已答应要帮她,可是他觉得她依然心事重重。
难道……事情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吗?在他的记忆里,她活泼、好动,穿上战袍时英气凛然,举手投足间有大将之风;卸下战袍,穿上民族服装时,衣袂飘然,有大漠女子的柔情与豪放,可如今……粲然的笑容和爽朗的笑声消失了,柳眉紧蹙,眼眸底下有挥不去的哀伤与对汉人的恨,性情虽然依旧爱恨分明,可是她的理智却已然消失在恨意的洪流里……那个西域都护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
他听说过王奎这个人生性多疑残暴,不但好男色也好女色,尤其最爱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凡是被他看上的人很难逃过他的魔掌,饱受身体上的凌虐之外,就连心灵也被折磨得支离破碎。
他是王莽的堂兄弟,虽然也是一个空有名号的诸侯,可是王莽却对其家族人的恶行视若无睹。同为汉人,他为他们的行为感到不齿。
相反地,他相当敬佩西域诸国的人民,他们深远的智能有时连他也自叹弗如,他们并不像朝里的文武百官所说的那般低俗而没有智能,其实越是与他们做更深入的接触,越能发现他们在生活上,有一套寓意深重的处世哲学。
而且,大概是和自己的个性有关系吧,他很向往西域人民那种自然豪情奔放的生活,即使日子苦,亦能甘之如饴。
陪着英绮用完午膳之后,他向她说明自己要去处理公事和派人去勘查伊宁城康尔牧场的计划后,便离开她房间。
走在廊庑上,他打算召公孙柏青到他的书房里议事。
「牧哥哥……」一个娇甜的声音件随着粉红色的身影,作势欲扑入他的怀里。
「贺莲钰。」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贺莲钰没有胆量真的扑入他的怀「牧哥哥,人家是来道歉的,你愿意原谅我今天的失礼之处吗?」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凝视着牧震煌。
「妳弄错了,我不是妳该道歉的对象。」一想到她之前对英绮说的那些话,他就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那个妖女哪有资格接受我的道歉?气愤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坏了她的大事,为顾全大局,贺莲钰还是将心中的不满硬生生地咽下腹中。
「那牧哥哥你说,莲钰该如何弥补?」该死的妖女!等她当上这儿的女主人以后,若她怎么对付那个迷惑人心的妖女!
牧震煌伸手用力扣住她的下颚,瞇起的眼眸射出锐利的视线,「不要让我看见妳出现在主屋里,那就是妳最好的弥补方式!」
贺莲钰被他悍然的语气给震慑隹,他如此凶狠的表情和粗鲁的动作,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可是……她还是为他这种霸气深深地着迷。
牧震煌会是她贺莲钰的!那个妖女休想从她手中抢过她未来亲爱的丈夫!
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牧震煌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看不见背后那双怨怼的眼贺莲钰面带冷笑地看着他离去,一扭头,就看到棻璃阁的楼上,有个一身绿襦的娉婷身影。
她傲然地凝视着她,红唇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会打败妖女的,等着瞧!
第三章
干燥的强风迎面而来,风的气息里混杂着浓烈的草香和羊儿身上特有的膻味,啊!这里是她熟悉的家乡,美丽而辽阔的康尔牧场。
骑在马背上,跃动感是那么地熟悉,眼前的风景疾驰而过,风在她耳边呼呼地响着,爽朗的笑语声洒落在无垠的草地里,这是梦吗?
「玛依菈、特穆尔、德佑、海桑!」她开心地呼唤着朋友的名字。
「克孜勒比!」他们回喊着她。
「萨蓝、萨克,帮我看好羊群喔!」她挥挥手中的小皮鞭,对着自己的爱犬吩咐道。
萨蓝、萨克认真地响应几声,英绮骑着马,朝特穆尔及德佑、海桑他们三人过「玛依莅呢?」咦?刚刚不是还在一起的吗?
「在妳身后的毡房里。」海桑回答她,「我们要去天山猎狐,把狐皮制成大衣送给妳和玛依莅。」
「啊,等等,我也要去!」英绮兴致勃勃地打算跟去。可是很奇怪地,不管她怎么策马直追,就是追不上三人的速度,不知何时,四周竟已开始漫上浓雾,将三人的身影完全地掩盖隹。
「特穆尔、德佑、海桑,你们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们!」英绮慌忙地喊着他们的名字,极力伸长脖子在浓雾中找寻他们。
罕见的浓雾完全地遮蔽了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康尔牧场也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一回事?玛依莅、特穆尔、德佑、海桑,你们回答我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英绮感到害怕,强烈的不安盘踞在她的心头。
大地的震动声让她整个神经都绷紧起来,长期在草原生活的经验,让她听出来这是马群在奔跑的声音,而且从声音中可以判断,是一群为数不少的军队。
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像是一条沉重的锁链,紧紧地锁着英绮的心房,撞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久,数以千计的军马划破浓雾,包围了孤零零的她。
不!不要!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她摀着唇连连倒退,在她正前方的骑兵手上的长矛上,分别挂着四个人的头骑兵朝她渐渐地接近,而那四颗依然流着鲜血的首级,容貌也越来越清晰……「啊--」她放声尖叫,整个人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滚到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恢复了神智,她伏在地板上,才看清楚这里是威远侯府为她准备的小阁楼。
是梦……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英绮这才松一口气。
好累……身子好沉重……她边喘着气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茶几旁倒一杯茶水饮下。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让才放下心的英绮又全身戒备起来,她扑到床上,手探入棉被里想取剑对付不速之客,哪知道竟然摸了个空--「夏里姑娘,请开门。」牧震煌的声音及时拯救了惶然不安的她。
啊!对了,她的剑被他没收了,因为怕她会失手杀人。
真是的,也不想想,万一她遇到攻击的时候,要拿什么防身啊?
她生气地站起身走过去开门,一看到牧震煌就对着他伸出手道:「把我的剑还来!」
牧震煌愣住,他是听到她的尖叫声赶来的,看到她没事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她的声音让他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刚刚……是妳在说话吗?」听到久违的声音,他一时分辨不出是真是幻。
「我能说话了?」英绮这才意识到,她讶异地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唇,太好了,总算不必再用写的和人沟通了,那可是一件耗时实力的事呢!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拿回她的剑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剑快还给我!」她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