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天鹅与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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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寒讲第二句话了。

  “为什么喜欢我?”

  “这还有为什么?有人爱打麻将,有人爱听音乐,都是去想为什么,还活个什么劲吗?”

  徐小亮仍然是那么诚恳;只是诚恳得没什么情调,没什么气氛。

  “可是,你不是我要喜欢的型。”

  好象一大块冰,咚地打在徐小亮脑袋瓜上。

  陆寒骄傲地露出笑容,那笑容是属于徐小亮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身份”才会有的。

  “不过,我们可以做朋友。”

  总算没有被当做敌人,徐小亮还不算太气馁。

  “好吧,那──什么型的才是你喜欢的?”

  “斯文、有教养,带著贵族的气质。”

  陆寒像在诉说一个梦,一个在她心中生根,生了二十年的梦。

  “服装整齐,但式样不能旧。指甲要修干净,伸出来是双用脑筋的手──”“够了!”

  徐小亮一挥。

  “你要的是个亿万富豪的儿子。”

  “徐小亮。”

  陆寒又受辱了。

  “我不爱钱的。”

  “你不爱钱?什么叫贵族气质?斯文?有教养?吃饭都难的时候,有个屁斯文、屁教养?服装整齐,式样要新、指甲要修干净,还得看起来是双用脑筋的手。喂!没钱穿什么式样新的衣服?成天用劳力,那双手怎么干净得起来?”

  徐小亮早忘了他对这个女孩,已经盼望了一整夜,和一个大白天了。

  “不爱钱?你爱得要死!”

  “徐小亮。”

  陆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突然,她一把捉住徐小亮,招了部计程车,塞件物品般,将徐小亮推进车里。“干什么?”

  “我要你看:我要你看我爱不爱钱,我要你看清楚,你王八蛋,你污辱我!你总是污辱我!”

  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车已经开了。

  徐小亮被搞得糊里糊涂,陆寒一路喊她被污辱,真像徐小亮做了什么伤她的事,而且,伤得还不轻,伤得很重、很重。

  车子停在近郊一栋巨宅前。

  别说里面了,光是那扇铜雕,伟实得足够三部汽车并行驰入的大门,就是徐小亮没见过的。

  “住得起这房子的人,有钱吗?”

  陆寒受辱的神情,一直维持著。

  “当然有钱,不过,干你屁事?”

  “我可以住进去的。”

  陆寒洗刷清白地大叫:“是我爸爸,那是我爸爸的!”

  大叫完了,陆寒受辱的心,平静了些,但她有些懊悔了。

  徐小亮不是怀疑陆寒有幻想狂,只是,电梯小姐?他实在没办法忘记她是电梯小姐。“你不相信吗?”

  “这栋房子的主人确实是我爸爸──但。他死了,一个月前死的。”

  “陆寒──”

  徐小亮也懊恼了,懊悔让陆寒来编这样离谱、好笑的谎话。

  “──你不爱钱、我相信,以后──以后我讲话一定小心,现在,我们走吧。”陆寒那张被形容成女流氓的脸,凄楚地望著徐小亮,“你以为我是个讲谎话的人吗?”“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任何人都会当我在幻想。”

  陆寒安静中,有些激动。

  “我爸爸叫崔大经。”

  “崔大经?”

  徐小亮睁圆了眼,他觉得陆寒的幻想症到了可以送医院的程度了。

  “陆寒,我真的喜欢你,虽然你有点──虚荣心。不过没关系的,走吧,崔大经怎么会是你爸爸?对我讲点小谎话无所谓的,我也是常骗人的──走吧。”“我知道你不相信,任何人都不相信──”

  陆寒的眼睛里,泛著淡淡的潮湿。

  “我妈妈不准我讲的,──因为,我是崔大经的私生女──我们走吧。”“等─下。”

  徐小亮轻轻拉住陆寒的臂。

  他看到那有泪要溢出的眼。

  他听到三个字──私生女。

  说谎是不容易流泪的,承认自己是私生女也并不光彩。

  徐小亮开始相信了,他开始要知道这个叫他动了心的女孩,背后藏的故事。“──好复杂,要不要让我知道你的故事?”

  陆寒拭拭泪的眼。

  “一个有钱、有社会地位的男人,爱上一个美丽的小女孩。但小女孩怀孕后,才知道她爱上的是有妻室的男人,我就是那个只能跟母亲姓的私生女。”

  昨天陆寒跪在地上熨长裤时,给予徐小亮的爱怜,此刻加倍滋长起来了。“他不负责你们母女吗?”

  “我母亲拒绝。”

  陆寒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采。

  “我母亲恨他欺骗:她是个规矩、自爱的女人,当她知道他只是一个有钱男人玩弄的对象后,她的心就彻彻底底死了。”

  “崔大经──他对你母亲没有一点爱吗?”

  “有。”

  陆寒不高兴地瞪了瞪徐小亮。

  “当我母亲离开他后,他才发现他爱这个女人,而且,十分、十分的爱。”“那他没找你们母女?”

  “他找到了,我母亲是全世界最坚毅、最倔强的女人,你无法想像有这种人。她躲著流泪,硬著心,就是不见他,不原谅他。”

  陆寒的记忆在回旋,往事在她眼底一层、一层浮现出来。

  “他见不到母亲,只好到学校偷看我,常常;他带来很多我渴望的父爱、但,后来母亲发现了,她帮我换了学校,我们也搬家了。”

  浮现在陆寒眼底的往事暗淡下来了。

  “我偷偷给父亲写了封信,告诉他不能再见他。因为,我母亲流著眼泪要我发誓。”陆寒变得脆弱了,她倚著铜雕大门旁的石墙,声音低哑。

  “我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对不对、我只能遵从她,你晓得吗?她是蹲在地上,洗了一辈子衣服把我养大的,──一辈子,到她临死。”

  徐小亮相信了,感动了。这是他浑浑噩噩活到这个年龄,耳闻目睹凄苦的一个故事,而且,就发生在他喜欢的女孩身上。

  不自觉地,徐小亮搂住了泪已经是控制不住的陆寒,又怜,又疼、又爱地轻轻搂著。“我总是帮母亲熨她来不及熨的衣服,我不需要让郭妈洗衣服的,──她使我想起母亲,我能自己洗,洗得很好,很干净,──但她使我想起毋亲──”

  徐小亮替陆寒抹去一串连一串的泪,他想吻她,想紧紧拥著,而不是“斯文、有教养”的轻轻搂著。

  铜雕的门开了。

  哀伤与受感动的人,措手不及地分开来。

  一部黑亮的劳斯莱斯,徐徐开出来。

  里面坐的,正是与陆寒有血统关系的崔蝶兮,她的旁边假陆寒──朱琳琳。崔蝶兮看到陆寒了,车子正开远,崔蝶兮遽然想起,见过这张脸,在父亲的灵堂前。“停一下。”

  崔蝶兮走出了车门。

  陆寒来不及避开,崔蝶兮已经优雅有礼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对不起──,我们见过,是吗?”

  陆寒好激动,这个女孩是她的姐姐,可是,她有的一切,陆寒全没有。

  血缘使她震撼,贫穷与富贵拨弄著她平凡的人性,她恨著。

  “我没见过你。”

  “我会弄错吗?”

  崔蝶兮的声音好轻柔。像圣诞节挂的小铃当。

  “在我父亲的灵堂前,你全身素白,我应该──我想我不会记错。”

  “快点啦!”

  车上的假陆寒朱琳琳等得不耐烦也走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嘛?”

  崔蝶兮抱歉地笑笑。

  “她是我妹妹陆寒。”

  假陆寒大模大样的。

  徐小亮惊愕得要大叫。

  面对有个人也叫陆寒,陆寒一时间,呆了。

  陆寒?

  她叫陆寒?

  崔蝶兮的妹妹?

  徐小亮冲动地瞅睨了那个假陆寒,再看看一望就知未涉世故的崔蝶兮,他真想叫出来,真的陆寒就在这里,就在她面前。

  假陆寒扯崔蝶兮。

  “走了啦,来不及了。”

  崔蝶兮真不愿意走,她想明白这个素白女孩为什么来悼祭父亲?她到底是父亲的朋友还是另有关系?

  一边被朱琳琳拉著上车,崔蝶兮一边回头。

  有一份极微妙的感觉在崔蝶兮的心底,仿佛,她熟悉这个女孩,而且,说不出来,崔蝶兮喜欢这个女孩。虽然,那天在灵堂前,她投注过来的目光并不友善。车子开远了。

  徐小亮和陆寒都望见崔蝶兮几次由后窗中,贝过头来。

  “有人冒充你。”

  陆寒没讲话,她一直目视著远离的劳斯莱斯。

  “你为什么不拆穿呢?”

  依著墙,陆寒的眼底是一抹悲怆。

  “她叫崔蝶兮,我熟悉她的一切,我父亲甚至拿过她的照片给我看。但,我是被藏在黑暗里的人。”

  悲怆的眼睛仰望著天,陆寒轻声的呐喊,像在祈求与她死去的母亲通话。“自尊──我没忘记,我有自尊──我母亲要我记得。”

  罗开程权威地望著她们两个人,李桂香、朱琳琳这母女。

  “你们两位,不会住上瘾吧?”

  李桂香不屑地。

  “住的是挺舒服啦,不过我是早一天走早好,丈夫、儿子、女儿,三两天找个借口回去看个把钟头,又不是做贼。”

  “好!”

  罗开程很满意地点了个头。

  “明天,我就给你安排理由离开。”

  拿出了一张支票,罗开程放到李桂香面前。

  “这是你合作的酬劳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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