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温柔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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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蒂,你会喜爱它吗?”碧莉急切地问。“你也要住在那儿,但是你还没为自己买过一件东西。”

  “我当然有。”凯蒂说。

  差十分钟四点,碧莉在雷神父的小房子前停车。那是在村里广场的东侧,与教堂隔街而对,从白漆、暗绿色百叶窗的外观就很容易认出。凯蒂从座位上拿起皮包,向碧莉挤出一个紧张的微笑,才走出车子。

  “你真的不要我等你?”碧莉问道。

  “真的。”凯蒂说。“从这儿走到你家并不远,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换衣服再去小屋看瑞蒙。”

  凯蒂不情愿地走到前门。她停下,拉拉粉绿色的洋装裙摆,用一只颤抖的手整整盘成一个髻的金红色秀发,她希望她看来端正而冷静。她觉得自己相个紧张兮兮的神经病。

  一名老管家出来应门,并让她进屋去。跟着管家走进暗暗的大厅,凯蒂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判了罪的囚犯,走着见刽子手之前的最后几步——虽然她觉得沮丧的原因,她并不愿意追究。

  她走进雷神父的书房时,他站了起来。她发现他比她昨晚认为的矮瘦一些——虽然他们不可能有肢体冲突,但他并不高大的事实竟仍使她放心不少。他指着他书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凯蒂坐下,然后他也坐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以客气但警戒的眼光审视着对方,然后他说:“你想喝点咖啡吗?”

  “谢谢你,不用。”凯蒂以坚定客气的微笑回答。“我没有多少时间。”他浓密的白美突然蹙在一起时,凯蒂才发现她说错话了。

  “你一定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他不大高兴地说。

  “不是为我自己,”凯蒂赶紧用一种求和的方式解释。“是瑞蒙的事。”

  让她大感宽慰的是,雷神父接受了她的求和。他在点着花白的头时,紧绷的嘴唇略微放松成几乎是微笑的表情。“瑞蒙很急着要完成一切的事,一定让你忙不过来。”他手伸到书桌,拉出一些表格并拿起他的笔。“我们先从填表格开始,请说你的全名和年龄。”

  凯蒂说出来。

  “婚姻状况?”在凯蒂回答以前,他抬头哀伤地说:“瑞蒙提过你的第一任丈夫已经去世。你第一次婚姻就守寡,真是悲剧。”

  伪善从来不是凯蒂的缺点,她客气又不失坚定地说:“我是在离婚后才‘守寡’的,而且如果有什么悲剧,那就是我们曾经结婚。”

  眼睛后的那对蓝眼睛眯了起来。“对不起,我没听清楚?”

  “他死前我们就离婚了。”

  “什么原因离婚?”

  “无法协调的差异。”

  “我不是问你法律的原因,我是问你真正的原因。”

  他的刺探激起了凯蒂胸中的反叛心理,她吐出一口缓慢冷静的气息。“我因为鄙视他而跟他离婚。”

  “为什么?”

  “我不想讨论它。”

  “我明白了。”雷神父说。他把文件推到一边,放下笔。凯蒂觉得他们脆弱的和平开始粉碎。“既然这样,也许你不反对讨论瑞蒙和你的事,你们认识多久了?”

  “只有两个星期。”

  “真是不寻常的答案。”他说,“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在美国。”

  “柯小姐,”他以冷冷的口气说。“如果我问你一些比较细节的问题,你会觉得那是侵犯隐私吗?”

  凯蒂的眼睛强硬地闪光。“一点也不会,神父,我在一个酒吧认识瑞蒙。”

  他看起来很吃惊。“瑞蒙在酒吧认识你?”

  “事实上,是在酒吧的外面。”

  “请再说一次。”

  “是在酒吧外面的停车场,我碰到一些麻烦,瑞蒙帮了我。”

  雷神父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并且点头表示同意。“当然,你的车子出了毛病,而瑞蒙帮了你。”

  就象她在法庭宣了誓而必须绝对诚实似的,凯蒂纠正了他错误的猜测。“事实上,我和一个男人出了麻烦——他想在停车场吻我,然后瑞蒙打了他。我想他有些醉意。”

  在那金丝边眼镜背后,神父的眼睛变成冰球。“小姐,”他以轻蔑的口吻说。“你是在跟我说,葛瑞蒙在一间酒吧的公共停车场上,卷入一桩酒后争斗,是为了某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也就是,你?”

  “当然不是!瑞蒙没有喝酒,而且我当然也不会把它叫做争斗——他只是揍了若柏一下,他就昏过去了。”

  “接着又如何?”神父不耐烦地命令。

  不幸地,凯蒂任性的幽默感选在这个时候强调它自己。“接着我们把若柏丢进他的车里,瑞蒙和我就开我的车走了。”

  “好个迷人的故事。”

  一个真正的笑容滑过凯蒂的脸。“其实它并没有听起来那么恐怖。”

  “我觉得难以相信。”

  凯蒂的笑容消失。她的眼睛变成深沉、反叛的蓝色。“你爱怎么相信都随便你,神父。”

  “是‘你’如此努力地要我相信的这回事在让我吃惊,小姐。”他厉声说,从他书桌后站起来。凯蒂也站起来,这次拜访出人意外的突然结束,把她的情绪弄得好乱,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担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

  “你想想看,而后我们会在周一早上九点再见面。”

  一小时后,凯蒂换上宽松的长裤和一件白色针织衫。她一边从碧莉的家爬上山丘到瑞蒙工作的小屋,一边觉得生气、困惑和罪恶感。

  在第一处高原上,她会过头俯视布满野花的山丘。她仍然认得触碧莉家的屋顶、拉斐的房子。当然,还有小镇的本身。瑞蒙的小屋比周围的房子高出太多——事实上,高出两处高原——所以凯蒂决定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她把双腿收在胸前,手臂环抱住它们,把下巴搁在膝上。

  “是‘你’如此努力地要我相信的这回事在让我吃惊,小姐。”老神父说。他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她“努力”想给他不好的印象,凯蒂生气地想,而事实上,她整天忙着赶快买的东西,用意就是要准时赴约呀。

  她只是说出了她和瑞蒙认识的事实,如果那触怒了他的老旧道德观,那当然不是她的错。如果他不要他的问题被回答,他就不该问这么多,凯蒂气愤地想。

  她想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跟雷神父首次会面的不友善语气,责任真的不在她。事实上,她对整件事感到相当的不满。然后她想起瑞蒙的话。“在我提醒你之后,你怎么可以忘记和雷神父的约定……雷神父是唯一可能阻挡我们在十天内结婚的因素……你希望他决定我们不适合结婚吗,凯蒂?”

  所有的不确定迅速冷却了凯蒂的怒气。她怎么可能会忘掉哪个见面的约定?她的第一次婚礼花了好几个月准备,还有跟裁缝师、花店、办酒席者、摄影师、印刷工人和六、七个其他人的无数个见面的约定。她没有一次曾经“忘记”过。

  她是否下意识地想忘记昨天和雷神父的约见,凯蒂有些罪恶感地开始猜测。她今天是不是故意要给雷神父一个恶劣的印象呢?那个问题使凯蒂内心感到局促不安。不,她并没有企图要给他任何印象——不论在坏的方面或好的方面,她向自己保证。但是她“会”让他对她和瑞蒙在峡谷客栈的相遇产生扭曲不清的印象,却未立刻纠正它。

  在他企图要探问她的离婚时,她直截了当告诉他,此事与他无关。坦白地说,凯蒂承认那确实与他有关。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她有权力憎恨任何人——所有的任何人——任何一个相逼她谈论大卫的人。然而,她也大可不比对这个话题充满这么深的敌意。她本来可以告诉雷神父,与大卫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他通奸和施暴。那么,如果他想再深入探问,她应可以解释她不可能讨论细节,而且她宁愿不讨论它。

  那是她本来该说的和该做的。但是她却故意很不合作,既轻率又冷酷地一再反抗。事实上,在她的记忆中,她从不曾对任何人如此地厚颜无礼。结果她得罪了这个唯一可能阻碍她和瑞蒙在十天内结婚的人,她所做的真是如此的愚不可及。

  凯蒂拾起掉在身边的一朵非洲菊,开始无聊地剥着深红色的花瓣。突然,碧莉的话浮上心头。“你还没为自己买过一件东西。”那时,凯蒂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但是现在她才认真的考虑到它。她知道她不自觉地避免选择任何一件可能会显示她女性特质和人格的物品,放在瑞蒙的屋里。因为那会使她有嫁给瑞蒙和住在那里的责任。

  他们结婚的日子越近,她就变得越惊慌和犹豫。没道理否认它,但是承认它也无济于事。在她和瑞蒙离开圣路易时,她是如此确定来这里是最佳的选择。现在,她一切都不确定了。她不能了解她的恐惧或是她的不确定是因何而来,她甚至不能了解她正在做的某些事!对一个会以自己的逻辑思考为傲的人,突然间做起事来却象一个完全失常的神经过敏人。凯蒂生气地想,她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借口而且是绝对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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