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羽娟,我来了这么久,为什么没见到她人影?我交代过她,妳眼睛不方便,要她好好跟在妳身边伺候的。」
「是我遣她到厨房帮忙去了。莫爷不必费心,我不用人伺候的。」
「为什么?妳眼睛看不见,有羽娟在旁服侍我才放心。」
「我们一家四口借住莫爷府上叨扰,我眼睛不便无法帮忙做些杂务心里已感过意不去,怎好再占用一个仆人伺候我呢?」
「我说过,尘儿是我义子,我们就像一家人,别再说这些客气话了。羽娟还是得留下来服侍妳,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冷星寒霸气地作出裁示后,才又道:「对了,我刚说的每天下午到这里教尘儿读书的事,没什么问题吧?」
羽娟的事,水离情算是领教了莫爷的专断。至于他要亲自教导尘儿课业之事,虽说他是以征询的语气问她,却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水离情尽管内心忐忑,又不得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意见:
「莫爷,我看不好意思每天劳你大驾,还是让尘儿自己到莫爷住的东院,跟着你学习吧。」
一旦莫爷到思月雅筑教尘儿读书,今后势必每天都得面对他,水离情心里不免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她也想不透对莫爷何以会有这种感觉,在钱爷面前她就轻松自在多了。
「妳眼睛看不见,每天陪尘儿到东院,来去间恐有不便。」冷星寒却不同意她的方法。
「我……我没要过去呀,让尘儿自己去东院就行了。」水离情讶异地回答。
尘儿念书,她跟去凑热闹做什么?
「尘儿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孩子,今后我们要一起负起教养他的责任,因此,在书房教读可不能少了妳。妳的眼睛不方便,所以还是我过来西院的好。」冷星寒故意寓意深长地说道。
尘儿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孩子……水离情顿时脸热心跳起来。
欸,自己想到哪去了,莫爷这句话虽有些语病,但相信这只是他无心之语,她实在不该胡思乱想呀!水离情暗责自己的多心。
看她艳如晚霞的娇美脸蛋,冷星寒突起一股冲动,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对她倾诉这几年刻骨铭心的思念,但最后还是勉强压下欲望。
他告诫自己,在重新赢得爱妻芳心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万一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肯原谅他而坚持求去,届时自己又要煞费一番苦心来留住她了。
慢慢来,这事急不得的。到思月雅筑教导尘儿读书,目的就是想制造与她相处的机会,进而重新培养两人的感情。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冷星寒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定能融化她一颗冰心的。
☆☆☆
「鼻吸口吐、气纳丹田;右手出掌、左腿旋踢。呀!喝!」
低沉浑厚的嗓音,夹杂着稚嫩的童音,节奏有力地吆喝着。而随着口令一遍遍认真演练拳法的水忘尘,额上已经泌出汗珠。
水离情坐在园中的凉亭里,耳边听着那一大一小练拳的声音,思绪不受控制地浮动着……
搬进南庄已十来天,每天下午莫爷必到思月雅筑督促尘儿课业;读书告一段落后,父子俩接着就移师到花园的空地上,由莫爷教导尘儿练拳健身,说是要把孩子调教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然而,教水离情无奈的是,莫爷指导尘儿读书练拳时,总要求她在一旁陪伴,说是孩子的学习过程,不能缺少娘亲的关怀。因此,水离情此刻才会坐在亭中,「听」着他们爷儿俩练拳的吆喝声,「参与」亲儿的习武过程。
本来陪着孩子学习也没什么不好,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莫爷的面前,她就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虽然看不见,却总敏锐地感觉到莫爷的眼光,经常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令她颇为坐立难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莫爷总爱默默凝视着她?让她觉得有一种压迫感,那股压力甚至强烈到让水离情有了想远远避开他的念头,偏偏莫爷又不容人逃遁……
「娘!」在水离情思绪间,水忘尘已结束今天的练拳课程、兴匆匆跑进亭中,喊了娘亲一声。
「啊!」水离情这才收回游离的心神,伸手拥住娇儿。「练完拳了么?呀,瞧你出了一身汗呢!」
水离情急忙掏出怀中手绢,无限疼爱地拭去爱儿额上的汗珠。
「娘;义爹也出了一身汗,您也帮他擦擦嘛。」水忘尘望向随后步入亭中的冷星寒,露出一脸淘气笑容。
「这……」水离情心一窒,蓦地刷红脸。「小孩子别胡说。」
「嘻,我才没胡说,义爹真的是出了一身汗嘛。」水忘尘吐吐舌,故意曲解母亲的话意。
「呃……」水离情尴尬不已。
唉!孩子天真无邪,尚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为什么莫爷却也沉默着,不纠正尘儿的谬误呢?
「娘,要不,您的手绢借义爹擦汗也行。」水忘尘见两个大人杵着,嘻笑着又出了个主意,而且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娘亲的手绢。
「尘儿……」水离情不防,手中的绢帕一空。
「义爹,尘儿替您擦汗。」水忘尘跳上石椅,踮高足尖攀在冷星寒身上,举着小手为他拭去额上汗水。
「谢谢你了,尘儿。」手绢飘散出淡淡幽香,教冷星寒坚毅的唇角浮出一抹陶醉的微笑;而孩子体贴的举动,更让他胸臆间充满感动。
「尘儿,你、你这孩子真是……」水离情见莫爷依旧不纠正孩子不当的举措,一时哭笑不得,姣美的睑上表情无奈。
「义爹,娘香香的手绢被我们的汗水弄脏了哩!」擦完汗珠,水忘尘跳下石椅,抬头望着冷星寒猛眨眼,似在传递着某种讯息。
「没关系的,尘儿,待会儿娘叫羽娟洗过就干净了。」水离情连忙应道。
「那可不好意思,是我弄脏了水嫂子的手绢,还是我拿回去叫丫鬟洗干净后再送过来吧。」冷星寒心有灵犀一点通,也笑着对水忘尘眨眼。
「不……」水离情急得正欲回绝。
「对对对,谁弄脏了合该由那个人洗。义爹,那娘的手绢就交给您了。」不待娘亲表示意见,水忘尘将手绢塞进冷星寒手中。
「尘儿,你……」水离情一愕,不知该拿天真的孩子如何是好,只好尴尬地转向冷星寒致歉:「莫爷,孩子不懂事,请别见笑。」
「怎么会,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莫非水嫂子也认为在下不懂事理?」冷星寒玩笑似地反问。
「啊,不,莫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水离情急得胀红粉脸。
「既然不是这意思,那手绢就由我拿回去洗干净喽。」冷星寒对忘尘一笑以示嘉许之意,将爱妻的手绢珍惜地藏纳入怀。
想当然尔,这条手绢是不会再回到水离情的手上了。
「莫爷,这样不……」水离情想讨回手绢,又迟疑地咽下话语。
或许莫爷只是单纯地想拿回去命丫鬟洗净后再送还给她罢了,自己何必看得如此严重,说不定反会引起莫爷的误会,认为她「想入非非」而笑话她哩!
「嘻,」水忘尘掩嘴窃笑,又施出第二计。「娘,我渴了,义爹也是,孩儿去找羽娟沏壶茶来。」
说罢,不等娘亲应话,又冲着义爹挤眉弄眼一番,才快步跑出凉亭。
「尘儿!」水离情试着要唤回爱儿。
她可不想跟莫爷单独相处,那会教人好紧张、好拘束的。
「尘儿已经跑远了。」冷星寒轻声告诉她。
「喔。」水离情只好怅然应道。
看着水忘尘跑远的身影,冷星寒不由莞尔。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机灵聪颖,似乎已察觉到自己经常对他娘投以深情的目光,所以才借故跑开,好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吧?真是个人小鬼大的淘气精!
事实上,水忘尘年纪尚小,哪会知晓男女间微妙的感情事?不过,林旺夫妇却私下告诉过他,如果想永远跟义爹及娘亲生活在一起,那就要设法让义爹变成继父……
于是,在林旺夫妇的指点下,水忘尘才会有这些牵红线的举动。只是冷星寒没料到那对看似憨实的老夫妇,心思竟会如此细腻敏锐罢了。
调回目光,冷星寒的视线又落在水离情身上。
七年困顿的生活,不可免地在她脸上留下些许岁月沧桑,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我见犹怜的楚楚风韵,教人想好好疼惜、呵护她一辈子。
水离情又感受到那道令人无措的犀利眼光胶着在自己身上。她心底相当疑惑,弄不懂莫爷的目光为何总喜欢在她身上停驻?
「莫、莫爷……」感觉出莫爷盯她的眼光久久不曾移去,水离情不得不开口,试图打破这令她心慌的氛围。
听到她怯怯的声音,冷星寒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又瞧她瞧得痴迷失魂,害佳人心生腼腆了。
「水嫂子,有什么事么?」他不由放柔声音,藉以消除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