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说得稍重了﹐剑丰不禁抗议﹕“爸﹗你把我说得像淫棍色魔﹗”
“老头﹗你吃错药了﹖”何李玉凤怒声问。“我只想要讨个好媳妇﹐这样也错了﹖”
“妳倒没有错。”何泰成缓缓道﹕“只是要问问他有没有那个心。”
剑丰愣住了﹐他没想到老谋深算的老爸会给他一记回马枪。
“你是没笼头的野马﹐我管不着﹐愿不愿意随你﹗我可是老式人﹐看不惯什么自由恋爱的名堂。”何泰成闷闷说。
剑丰缄口不语﹐老爸的暗示够清楚了。要嘛﹐就将范蓉仙娶回家来﹐不然拉倒﹗如果剑丰有胆量“始乱终弃”——天晓得﹗他发誓自己从未蓄意拋弃任何一名女友﹐即使是欢场中认识的“红粉知己”﹐虽然走马灯似的换过一个又一个﹐他可是很“专一”的。
只是﹐他有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感触。
剑丰的幽默感抬头﹐他向父亲一笑﹐“爸﹐您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你们父子在打什么哑谜啊﹖”何李玉凤胡涂了﹐“说话有头没尾。”
“女人家懂什么﹖妳准备娶媳妇吧﹗”何泰成笑着说。
“老头﹐你到底想怎样﹖说话反覆颠倒。”何李玉凤忽然想起﹐“范小姐会不会有男朋友了﹖上次不是听说一个什么办画展的朋友请她当女主人吗﹖”
“不相干。”剑丰信心十足﹐“小妹告诉我﹐那个石青云是个艺术呆子﹐没什么杀伤力。”
月仙并没有说得这么难听﹐事实上﹐她称赞石青云颇有艺术涵养﹑温文儒雅﹐是个好人。
问题是﹐这种快濒临绝种的“好”男人﹐怎么可能了解女人的心情﹖和蓉仙相识近七年﹐如果顺利﹐不早迸出火花﹑抵死缠绵﹖哪有可能像月仙所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女孩的想法太单纯﹗剑丰想。
“你都打听确实了﹖”何李玉凤疑问。“将来可别有什么长短话说。”
“怎么会﹖好花也得有人呵护﹐现今的女孩子若没有一﹑两个男朋友追﹐那就太不正常了。”剑丰坦然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妈﹐帮我制造见面机会吧﹗”剑丰嘻皮笑脸道。
第四章
剑丰思索着接近蓉仙的好藉口。在展开追求攻势之前﹐他必须先扭转蓉仙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的机会很快就来到。
选季才刚结束﹐马上就是农历春节 ﹐何李玉凤打电话通知剑丰﹐“傻小子﹐你范伯父请喝春酒﹐你去是不去﹖”
“怎么不去﹖”他笑嘻嘻回 答﹕“我正愁没有机会呢﹗”
这次剑丰不敢轻忽﹐中规中矩地穿着打扮恰恰符合他的年龄﹐白衬衫﹑打领带﹑西装﹑皮鞋﹐镜中人是一位事业有成的精英分子。
正准备走时﹐他迟疑数秒﹐皱了皱眉头﹐太正式严肃了﹐又不是参加会议。
他脱下西装外套﹐仅仅换了一件V字领羊毛衫﹐便多了一分轻松朝气。
剑丰自告奋勇当司机﹐等到达范家时﹐他不由得大失所望。
范议员的春酒席开三桌﹐人声杂沓﹐至少有二﹑三十位宾客﹐极目四望﹐竟见不到他朝思暮想的意中人。
这杯春酒真是索然无味。
何李玉凤也看透了剑丰的心事﹐佯装无意问起了蓉仙﹑月仙两姊妹。
“月仙和朋友去郊外踏青了。”范议员一笑﹐“至于蓉仙……她刚刚还在书房里帮写几张『新婚志庆』的贺匾﹐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另一位女宾连忙帮腔﹐“蓉仙既然在﹐也该叫她出来吃点东西才对﹐我去瞧瞧﹖”
范议员微笑答覆﹐“她本来就腼腆﹐不太好意思招呼客人﹐请别见怪。”
被几位长辈叫出来的蓉仙﹐隔着一桌客人和剑丰遥遥相对﹐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尽到了晚辈的礼数﹐略一招呼﹑尝了几口菜﹐喝了一小杯酒就悄然退席。
剑丰霍然站起﹐尾随着蓉仙上楼。
“蓉仙。”他在楼梯口唤住她。
蓉仙错愕地转头﹐想了数秒才认出眼前的人便是上次被她误会为月仙“朋友”的人。
“还记得我吗﹖”剑丰含笑问。
蓉仙脸上泛起薄晕﹐“何先生﹐你好。”
剑丰脑筋转得飞快﹐“很荣幸妳还记得我。蓉仙﹐我有一件事想麻烦妳……我有一位生意往来的客户也是朋友﹐对兰花很有心得﹐耳濡目染下﹐我也有几分兴趣﹐能不能让我参观府上的兰花﹖”他冒昧询问。
“好啊﹐请跟我来﹐何先生。”蓉仙微笑邀请。
“请叫我剑丰﹐蓉仙。”
何李玉凤看着儿子勇往直前的举动不禁骇然。
剑丰如愿以偿和蓉仙在兰房中独处。
他着迷地听着蓉仙悦耳清脆的嗓音介绍兰花的品种与名称﹐忍不住脱口问﹕“养兰花不容易吧﹖”
“还好。”蓉仙轻触一瓣兰叶﹐“要注意温度﹑湿度﹑光线外﹐还要培养耐心。”
“就这样﹖”剑丰话带调侃﹐“照这样听起来﹐改造火星生态也不过如此。”
蓉仙忍俊不住﹐薄嗔道﹕“我还以为你对兰花有兴趣﹐何先生。”
“叫我剑丰。兰花虽然幽雅韵致﹐还是比不上护花人。”他带笑说﹕“蓉仙﹐妳知道吗﹖我本来一直想送花给妳﹐又怕唐突佳人﹐徒令花草失色。”
蓉仙怦然心跳﹐温暖的花房里有一种亲昵隐密的压力。
她嗫嚅改变话题﹐“我得下楼了。”
“蓉仙﹐”剑丰唤住她﹐“能不能告诉我﹐妳喜欢什么样的花﹖”
他含笑凝望着蓉仙﹐令人无法拒绝回答。
“郁金香。”她不自觉说出自己最喜爱的花卉。
“花语是……”剑丰侧头思索。
猛然想起的蓉仙双颊飞红﹐像牝鹿般轻盈奔下楼梯﹐剑丰低沉的笑声在后追赶。
郁金香的花语是﹕“爱的预言”。
翌日。
一束色彩缤纷的郁金香送到蓉仙手上﹐犹带凝露淡香﹐卡片上写着﹕期待花语成真。剑丰
龙飞凤舞的字体反映出主人的豪迈洒脱。
月仙看了一眼卡片﹐兴味盎然的说﹕“果然﹖我就知道何大哥要追妳﹗”
“哪一个何大哥﹖”范议员询问。
月仙抢着替姊姊回 答﹕“就是何叔叔的独子何剑丰嘛﹗”
“喔﹗”范仲禹开明一笑﹐“那孩子不错﹐很有见地。”
“那爸爸你是赞成姊姊和他交往了﹖”月仙兴奋地问。
“没有妳的事。”蓉仙以姊姊的威严阻止她大发谬论﹐可惜不太成功。
“这要看缘分了。”范仲禹温和的说﹕“年轻女孩子有人追求并不是坏事﹐爸爸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们姊妹两人刚好相反﹖蓉仙从来没邀异性朋友来家里坐﹐而月仙的男朋友却是成群结伴一起来﹖”
“爸﹗他们才不是我的男朋友﹐”月仙抗议﹐“只是我打球的『哥儿们』﹗”
“什么『哥儿们』﹖真难听﹗”范仲禹蹙眉﹐注意力又转向蓉仙。“妳对剑丰的印象如何﹖”他问。
剑丰似笑非笑的洒脱表情彷佛浮现在蓉仙面前。
她抱着花束低声回 答﹕“我……对他的认识还不够。”
“也对。”范仲禹点头﹐“男女交往之前必须慎重﹐急不得﹐也赶不来的。”
蓉仙默默不语﹐在她心中有个阴影﹐这是她的秘密﹐也只有石青云清楚整个来龙去脉。
蓉仙曾有一段不愉快的恋情。
在她刚进中文系时﹐有一位直属学长林彦君对她展开追求攻势﹐鲜花﹑情书﹑画卡源源不断﹐才接触到大学自由风气的新鲜人﹐很难抗拒这种罗曼蒂克的憧憬﹐更何况林彦君还是中文系公认的倜傥才子﹐蓉仙很快便投入纯纯的初恋。
过不了多久﹐就传出了林彦君同时和外文系系花交往﹐脚踏两条船的传闻。
信心开始动摇的蓉仙还割舍不下这段感情﹐却在偶然的机会里听到林彦君大放厥词。
“原本我还以为交上了县议员的千金﹐以后可以减少奋斗二十年﹐没想到范家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子﹐不可靠。”
在他背后的蓉仙只感到冷透骨髓﹐听着林彦君继续和好友评论起两个女友。
“没错啊﹗范蓉仙是比外文系的杜丽薇漂亮﹐可是﹐你们想想﹐漂亮有什么用﹖只能看不能碰﹐比木偶还没意思﹔杜丽薇就不同了﹐热情如火﹐上床又爽快……”
蓉仙的怒气战胜伤心﹐拿起桌上半瓶可乐往林彦君头顶淋下。
恼羞成怒的林彦君顿时失去了风度﹐在众人哄笑中扬起手来﹐“妳发神经啊﹗”
就读大四的石青云捉住了林彦君的手﹐替蓉仙解围﹐“合不来的话就好聚好散﹐再怎样也不该想动手打女孩子﹗”
蓉仙的初恋就此草草落幕。
心犹未甘的林彦君跑去挑唆石青云的女友﹐将石青云和蓉仙的“新恋情”描述得有枝有叶﹐偏偏他的女友本性多疑善嫉﹐几次争执下来﹐蓉仙居然成了含冤莫白的第三者。
石青云救了一位学妹﹐却赔上了相交数年的女友。时至今日﹐蓉仙对石青云依然抱持着一份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