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真晨含悲带愤地说:“当初他亲口说:真睿并不一定是他的骨肉,马上抛弃了我妈妈另娶别人,而现在他却要来争取真睿的监护权,为什么?”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耿曙天也略知一、二,江家是移民日本的华侨,在战后炒地皮投机致富,江家独子江浩书在十年前奉爷命日台参与几项重大建设的投标事宜,风流倜傥的江少爷在社交场合邂逅了冷紫茵,两人年龄相仿、旗鼓相当的男女迅速陷人热恋,不避啡闻地出双人对,才刚离婚不到半年的冷紫茵,为了掳获江浩书不惜孤注一掷地怀孕,谁知道却下错了险棋,反而让江浩书却步推卸,旋即顺从父母安排另娶日藉的华裔闺秀为妻。
想以孩子来拴住男人的冷紫茵是个算错牌的赌徒,他并不同情她。顾虑到真晨的心情,耿曙天对此不予置评。
他道出了自己人马暗中较劲所得到的情报,“据我所知,江夫人的身子弱,十年来一直未能生育儿女,江氏夫妇美日两地访求名医似乎没有佳音;会想到争取你弟弟真睿的监护权,可能是无计可施的‘下下策’。”
真晨黑眸炽烈,像头捍卫幼子的母狮,“真睿他不是什么瑕疵品!”
“我只是推测江氏夫妇的心态罢了。”他无所谓道。
真晨猛然想起,真睿的监护权实际是握在耿曙天手中。
着急的她努力勉强自己放缓语调柔声请求,“答应我……你不会把真睿交给他们,对不对?”
“我方律师会完全遵照你的意愿行事。”他的回答令真晨定心绽开感激的微笑。
“不过,”耿昭天若有所思地一顿,“撇开私人情感的因素,你应该考虑仔细:有江氏财间为后盾,真睿的将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不是吗?”
真晨闻言一怔,他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弟弟本人的意愿,十岁不算小了,只要他愿意认祖归宗,再过八年,谁也无法阻拦,你想和他父亲打八年官司也不值得,我再提醒你最后一点:打这种官司,如果我是对方,绝对不放弃攻汗你和我之间的亲密关系,真晨你得有接受众人言论的勇气。”
“我不怕。”真晨表情凝重的低语。
☆ ☆ ☆
事情在江氏夫妇亲自登门拜访后,有了转机,袖手旁观的耿曙天不得不赞佩:他们夫妇俩有下了一番功夫,捉住了真晨的弱点。
低头认错、道歉、哀兵姿态的请求,并为真睿的将来刻划了任何人听了都会动心的美好远景……
“真晨小姐,我知道你疼爱弟弟,这些年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一身高雅洋装的江夫人不改日本女性谦逊美德,惶恐谨慎地说:“如此冒昧莽撞地提出不情之请,失礼至极,同为女人,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也请你考虑愚夫妇的诚意……为真睿那孩子做最好的打算。”
真晨的决心在动摇,一时心软的她答应了江氏夫妇和真睿见面。这一见面就有了第二、三次的再见……
父子天性罢!真睿和江浩书不仅容貌厮像也很投缘,看着他陪江氏夫妇游玩故宫博物院,累得趴在江浩书身上熟睡的甜蜜睡相,真晨沉默无言的低下头来。
她问耿曙天,“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真晨的挣扎、矛盾溢于言表,她自私!收藏起惊奇笑意,他郑重回答:“不!你的出发点是‘爱’,我相信你会为了真睿的将来,谨慎下决定。”
他心头雪亮:江氏夫妇赢得漂亮,胜负已分。
☆ ☆ ☆
“真的吗?江叔叔是我爸爸?”真睿的小脸蛋兴奋发亮,急着再向姊姊寻求证实。
“嗯。”真晨温文点头。
“哇!好棒!好棒!”真睿的欢呼高兴更让她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姊弟的离别冲淡了真晨顺利分发至T大经济系的喜悦,注册的当天下午竟然也是真睿随江氏夫妇赴日的日子。
“我……我会认真读书,”真睿抽抽噎噎哭得像个泪人儿,“……我会做个有用的人……将来赚很多钱……给爷爷治病……给你用……”
真晨没有哭,只是用哀伤的微笑看着大发豪语的弟弟,她抚摩着真睿的头,“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别挂心爷爷和我了。”
将来……是多遥远的事呀!她闭上双眸眨掉眼中的雾气。
在人境室前,江夫人深深地向她鞠了一个近九十度的鞠躬礼,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
耿曙天也来送行,男人与男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在惺惺相惜外还有一丝互敬警戒的微妙情谊,算不上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真晨犹自凝望不见踪影的入境室,他开口催促道:“走吧!”
一直保持沉默、表情木然的真晨半晌才开口:“……小孩子……是很健忘的……”
真睿会忘了他许下的誓言,雏鸟在羽翼丰满后会忘了母亲的庇护与温暖……在她答应江氏夫妇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离开了她的身边,真睿才有更宽阔的天空。
她绽开微笑拭去了滚落的泪珠,“回家吧!”
☆ ☆ ☆
大一新鲜人的日子应该是多彩多姿的,迎新会、社团活动……往往让鱼跃龙门的大一新生如脱僵野马般自在逍遥。
当然也有默默耕耘、淡泊明志的独行侠。像冷真晨就是其中之一。
牢记着耿曙天给她的警告,真晨婉转谢绝了一切玩乐。应酬,听课时专心做笔记,没课时也不在校园多加逗留,反正需要查资料或是她不懂的地方,自然有耿曙天指点,再不然还有何氏兄妹帮忙。
相较于有些新生由父母手中得到跑车做为考上大学的奖励,耿曙天送给真晨的多媒体电脑更实惠有益得多了,藉着电脑帮助,她的作业报告总是交得又快又好,成绩傲人。
怪人一个!何明秋暗暗纳闷: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正是贪玩好动的年龄,更何况是刚进大学的新鲜人,各种活动、派对、聚餐……多么让人眼花缭乱,怎么冷真晨一点动静也没有?
除了上课外足不出户,简直像个小老太婆!难道校园里没有男生追求她吗?还是她……
一个最令何明秋感到不舒服的想法浮上她的脑海,有可能吗?被他用金钱买下的囚犯,女奴,会爱上囚禁她的主人吗?
不!何明秋不相信,即使这两、三年来,真晨始终循规蹈矩,认命安分地没出过半点儿差池;可是她还是宁愿相信:冷真晨不过是个尚未露出狐狸尾巴的小妖精。
这些年来,何明秋冷眼旁观,虽然没有提出真晨的错乎,但是她一直默默在忍耐:等待耿曙天厌倦,对真晨消失兴趣;也等待真晨落下话柄,惹他大发雷霆。
从前真晨读的是尼姑学校,生活当然单纯,乍然进入了自由开放的大学校园;多的是接触同龄男孩子的机会,以及各种游乐诱惑……她不相信真晨能把持得住!或许……一抹诡异的微笑浮现在何明秋脸上……
为那小丫头制造追求者,如何?
☆ ☆ ☆
事情很奇怪。
真晨若有所思地钩着深蓝色披肩,准备送给爷爷。她坐在书房地毯上,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长袖薄洋装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曲线。
她一边钩着披肩一边思索着这两、三个月来陡然增多的情书与花束。
自从前两天,她捧着一大束娇艳似雪的白玫瑰回家后,得悉她有爱慕者送花的耿曙天便吩咐了司机照她的选使用时间表按时接她上、下课,不准她再搭公车了。
除此之外,耿曙天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当然啦!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是不屑与一班毛头小子争风吃醋的……真晨想。
虽然自认为问心无愧,真晨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些送花送信的追求者来得莫名其妙。
“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她百思不解道:“我怀疑是有人想捉弄我。”
耿曙天扬眉嘲谑,“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我只是新生,就连系站的同学都还没认清楚谁是谁呢!”真晨认真分析,“为什么别系的人会注意到我?更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法律二、三年级的人。”
耿曙天沉思不语。
“你想……这会是什么新的整人游戏吗?”真晨问。
“别想那么多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泰然自若道,心底已隐约有谱。
何家还有一个老么,正就读T大法律系四年级。
他漫不经意地向何氏兄妹问起了老么的近况,结果是如他所预期那些追求者迅速消失踪影,不再打扰真晨了。
“铭之,”私下独处时,耿曙天打破了不干涉下属私事的原则,点到为止地暗示:“明秋年纪也不小了吧?如果有好对象,你也该劝她定下来。”
何铭之苦笑:“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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