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不是吗?”她痛心地闭上了眼。他竟然还想演戏……是不是要等他和乔安娜的婚礼进行时他才打算让她知道?还是她该拿张他陪乔安娜到关島度假时的照片作证,堵得他哑口无言?她狠一狠心,挑明了说:“别再玩弄我了,好吗?我求你,阿风!别再纠缠我了,我早看透你的把戏,你别想我会再相信你了!”
一阵踉蹌,李毅风以为自己会就此暴斃,但没有。
“对不起……”喃着,如游魂般飘离了安蘋的办公室,带着椎心的痛……
他得好好想一想了,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二十多年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明知不值得,但当李毅风走出办公室时,安蘋还是忍不住酸楚蝕心。趴到桌上痛哭失声。
“可恶!可恶的阿风!该死的臭阿风!你去死吧!”安蘋难过得又哭又唾的。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这样走了,连解释都不解释就走了。可恶!他居然真的连解释都不解释,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并没有誣赖他……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可怜又可悲的恋情,还来不及轰轰烈烈爱一场,就要随风而逝了。
“哔——哔——”內线响起。安蘋茫然地接下接听鍵,话机传来王桑妮闷闷的声音
“总经理,你未婚夫打电话来问你喜帖要怎么印,在一线……”
啊?喜帖?安蘋一愣。
说来荒唐,她的恋情甚至连开始都还没,却有一场婚礼等着她……
※ ※ ※
晚秋时分的海夜,点点漁火闪耀在如墨的海面上,耳际飘拂的是微带咸味的海风,别有一番愴然的怀忧心绪。
賓士车以老牛拉车的速度漫步在一片漆黑的滨海公路上,相对于时而飞馳乍逝的小轎车或群隆作响呼嘯而过的大卡车,三十公里不到的时速,让人不禁揣测这车子是不是故障了?
可故障的不是车子,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李毅风。
是的,他想他是故障了,他的心故障了……也许离死亡也相差无几了吧!哀莫大于心死,不是吗?
想到安蘋对他的不信赖,他心痛得以为自己好像就快死掉似的!
她竟然不相信他?她竟然以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安氏?她竟是这样看待他的人格?她是他这一生坚持的唯一的爱啊,可是她竟不相信他?他向来信心十足的,他自信从没有什么事可以击垮他的,但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他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安蘋的一句话,轻易地就把他给击垮了。二十多年来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了?他守候的到底是一分怎样的爱,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不堪得教他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根本就不该强求一段可能不属于他的爱情?他不知道。
思绪千翻百转,车速降到了二十以下。
没错,他需要冷静下来。他需要冷静地想想他们的未来。可是从安蘋办公室出来到现在,他已经想了一整天了,却是——他努力想着他是不是该放弃这二十多年来的坚持;他努力想着安蘋的种种恶习,好让他可以有放弃她的理由。但是……老天!他怀疑安蘋是不是对他下了什么蠱了,要不为什么他竟找不出她的任何缺点?甚至在别人眼中看来的恶习,像什么没事老爱发呆啦、天性迷糊啦、爱睡懒觉啦、又没责任感、濫用同情心等等的恶习,在他眼中看来,却觉得她可爱得紧……他想他真的中毒太深了,深得无药可救了!
他知道,如果要他放弃安蘋的话,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
既然,对她,他是势在必得的,那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就算是用抢的,他也非得到她不可!什么原则、风度全都滚到一边喘息去吧!他就是要她,她也只能是他李毅风的!
心下打定了坚强的主意,委靡不振的李毅风一扫整日来的晦气,霎时精神抖敗⑸癫赊绒龋×巢蛔跃跹锲鹆艘荒ǔ渎M牟有Α�
是的,今生她要嫁就只能嫁给他李毅风,如果她还有异议的话,那……那他得考虑採用今早钱君彥给他的建议——将喜帖上新郎钱君彥的名字改为“李毅风”,不动声色地直接将她娶进李家大门—
好主意,不是吗?他得赶快回去通知美国的家人;兴奋地将车头掉住口台北的方向,不意……
“碰!”一声巨响,划破夜空。一辆满載砂石又超速的大卡车毫无预警地拦腰撞上正迴转到分隔线的賓士车,如墨黑夜中,只见賓士车翻飞而起,随即又“碰!”的一声,腾空坠落……意识混沌之间,李毅风彷彿看到了一场婚礼正在举行,但,新娘子却是身着一袭黑色礼服……
尾声
“可恶!可恶的臭阿风,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你……”安蘋紧挨着病床边,第一千零一次对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李毅风做心酸的心理喊话。“你醒醒啊,阿风……从小你不就最喜欢同我作对的吗?我要一,你就一定会选二。你从来就不会让我太顺心的,为什么……为什么这回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跑去死给我看……不要……这不像你的作风,我不要……我不要你太顺我的心,你是我的世仇……”
喊了八个月,他的回应一如第一天,不见任何动静。
八个月了!李毅风出车祸至今已八个月,而他也昏迷了八个月。除了不明原因的昏迷之外,外伤早已痊愈得一如他没出过车祸似;外观上他仍俊美如昔,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一如睡“美”人……
医生说,他的情況十分怪异,在一切的生理和身体机能都正常的情況下,他这样的昏迷只让他们一票医生大感束手无策,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随时都有清醒的可能,但也有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如同植物人一般……而这点正是安蘋最最害怕的,但她坚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的!她太了解他了,他向来说话算话,言出必行是他的一大优点,他一定会醒过来——醒过来娶她!
因此,八个月如一日,安蘋从没一天在他的病床旁缺过席。因为她倔强得坚持要在他醒来时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因为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他。在明白事情所有细节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傻得误会他这么深!她这么误会他,也难怪他会气得出车祸了——她一直以为他之所以会出车祸,一定是被她给气得存心找死。
都是她……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不故意说那些话气他,他也不会出事了……安蘋忍不住又开始自责了。
可是,她都自责这么深了,床上的睡美人依旧毫无动静。才拭去的泪又滑了下来,一颗心纠得好疼好疼,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掉过这么多泪,像让掉的水龙头似。
“醒来呀,你醒来好不好?”抚弄着他如艺术家般的修长手指,几乎是哀求了。以前最是讨厌他老爱用这手捏她的小鼻头,现在却是想叫他捏都不行了;如果他肯醒来的话,以后他爱怎么捏就怎么捏,她不再讨厌了。“为什么你不醒来看看我呢?他们都说你爱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听到了吗?阿风,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爱我……”
泪水已糊花了她的脸,但依旧是听不到回应的爱语,只有心酸得低低饮泣,不敢放声痛哭,怕他听了会心痛。
吸吸鼻,又喃语着:
“爸爸说。你在回台湾之前就计画好两年后一定要娶我……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不准你黄牛,你听到没?如果你没娶我,那我就……我就嫁给君彥气死你!你知道的,君彥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一定不会安于室的,说不定他会在外头养情妇、说不定他的情妇会登堂入室进来欺负我……你不会让我变得那么可怜吧?你会捨不得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最捨不得我了……”
拿他的大手抚着她明显消瘦了的脸颊,感受他微暖的体温,鼻翼忍不住饮动起来……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所以不肯醒过来对不对?”她极力稳住鼻酸,克制着不让自己老是哭哭啼啼的。以前她一流泪,阿风就笑她,所以她一直都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我……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怀疑你的……可是你知道吗?我会误解你,那是因为我心痛啊!看到Joanna坐在你的大腿上,我都快疯了!你怎么可以让她坐在你大腿上呢?我不准,我不准的……”
不想哭,却又不禁酸楚蝕心,惹得泪更狂了,止都止不住,安蘋干脆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哭个过癮,哭得他整个胸前黏黏糊糊一片。教人不自禁胸口一酸……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哭,我衣服都湿了……”气弱如吐丝般的耳语,如梦幻般在她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