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十三有些迷惘,又有些委屈。
「去吧!不要令我失望!」语罢,他袍袖轻摆,背过身,缓缓朝白鹿居之后的山脊走去。
十三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顶,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过往……
曾经,为了救她,他和她在此晨昏共度了三年!
「师父,多保重了!」她轻轻低喃着。
挥别了文虎与毕玄,十三跨上马背,绝尘而去。山风自十三耳边呼啸而去,吹不动的,却是她满腔愁绪!
朝为霞,暮成岚,朝朝暮暮缭绕不去,永远不分离……
十三心底反复地吟着这儿时的歌谣……什么时候,她和师父才能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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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在乌云掩月的深更里,一条黑影了无声息地窜进高地的帐幕里。一灯如豆,却是以看清帐幕里熟睡的五名彪形大汉。大汉们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全然不知大祸将至!
黑衣人瞧了眼帐内杯盘狼藉,浓重的酒味仍弥漫四周,不由得眉心纠结,眼透杀机!抽出短刀,抵上其中一人……
「快起来!」
冰凉的刀锋在大汉颈子上浅浅捺下,鲜红的血珠子立时泌出。
「搞什么……」鬼字尚未出口,他己经明白遭逢何事,堂堂六尺之躯,竟吓得出不了声。另外四名大汉亦遭惊扰,立时警觉地坐起身。
「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一刀取他佝命!」黑衣人冷声警告。
「把钱袋全部丢出来!」他沉声下令。
「他奶奶的,真是阴沟里翻船,强盗遇上了狗贼!」
话声甫歇,黑衣人伸手疾点,在说话的大汉身上轻点了下,霎时,大汉全身如蚁钻,奇痒无比。
「你、你……」碰地一下,大汉抵受不住,在帐中滚了起来,口中不住哀嚎。
其余两名大汉见状,吓得动也不敢动!
「再要造口业,下场便如他!」
想也不想地,两人搬出两袋满满的金银珠宝。「兄台请笑纳!」
「坯!这等杀人越货的不义之财,爷爷我可不敢要!」语罢,黑衣人以极快无比的手法,在大汉们身上几处大穴扎了金针……
「这……这……」
「是毒针过穴!」
「你……你收钱便是,何必残害我们五人?」
「想想那些教你们杀害的百姓吧!这是报应!」语罢,黑衣人收回短刀,来到帐幕出口。
「还不快提着那两袋金银跟我到府卫走一遭?」
五人面面相愕,心有不甘!
「别以为这几根针就可以吓唬我们!」其中一人忿忿地开口。
「吓唬你们?」黑衣人冷笑起来。
「试试看深吸一口气,看看肚脐上方是否刺痛?」
五人半信半疑,依言而行,果然刺痛得紧!这一下慌了,忙不迭讨饶。
「只要你们乖乖跟我走,就不会毒发身亡!」露出蒙面而外的黑眸掠过狡黠。
五人平日虽做惯恶事,但死到临头却又自生怕死,胆小如鼠,令人啼笑皆非!
五人心知是遇上了克星,也只有认栽。
天亮之时,黑衣人已闪进一户不甚起眼的民宅,褪下一身黑衣,慢条斯理地梳起一头青丝。一个时辰之后,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丫头匆匆地推门而入……
「老大……老大……」
「不是告诉妳多少次,进来之前要先敲门?」
福真吐了吐舌,目光在铜镜中与主子相遇!
「那我重来一遍好了!」说着,她就要退出房门……
「甭折腾我了,快说吧!有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十三回首盯住她。
福真笑嘻嘻地折回主子身边。「方才我到阿板那儿去买粥,却听说昨儿个夜里不知是什么人,居然将前些日子劫镖的五名强盗给捉了起来。」
「何足为怪?」十三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当然怪啰!听说那五名强盗是自个儿跪在府卫前求饶自首,身上连根绳子都没绑耶!」福真啧啧称奇。
「绳子有何用?三两下就给挣脱了,不济事!」
「瞧您说的,好象是您干下似地……」话未完,心中一动,福真狐疑地盯住主子。「不会真是您干的吧?」小小的面孔由狐疑转为崇拜。
一年前若非主子出手相救,只怕她福真要被狠心的婶娘给买入勾栏院,过着永无天日的皮肉生涯!
由那一天起,福真便跟随在主子身边,发誓一生一世服侍主子。
十三勾起了笑。「难道那些狗贼没说出是何人逼迫?」
「听说他们连对方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呢。」停了停,福真凑近主子。「是您,对不对?」这一年来跟着主子走遍大江南北,主子仗义助人不计其数,功夫甚是了得,她最清楚。
十三但笑不语。
福真瞧着主子那张好看之极的脸孔,几乎又要再一次失神……
直到一道清亮的嗓音徐徐传人屋里,福真这才回过神来。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声音自远而近,转眼间己在屋外。
来了!又来了!这已经是福真第二回听到这首诗!
「月明松下房拢静,日出云中鸡犬喧。」十三起身。
同一刻,福真己打开房门,并退至角落。立于门外的是一名中年汉子,满脸精悍之色却态度恭敬,始终不敢擅自跨入门槛。
「可有书诏或口信?」十三轻轻开口。
「没有!」语罢,中年汉子由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递至她面前。
十三瞧佳锦盒,无言地收下。中年汉子抱拳一揖,转身就走。
「等一等!」十三喊了声。
中年汉子立即转回身来。「有何吩咐?」
「教主……无恙否?」她问,声量极低。
「托您鸿福,教主一切如旧,金安万福!」
十三点点头,转身回屋内。福真来到门边时,早不见汉子身影!真是见鬼.
回过头时,主子已立于窗前。不必回头,福真也能感受到主子一身的愁绪。
上一回收到锦盒时,主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吓坏了福真,也吓坏了所有跟随主子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令主子如此牵怀?那盒子里又是什么东西呢?
尽管如今跟随主子之人已过百人,亲近如她者,却对主子的来历一无所知,甚至,连主子的名姓也至今未知。
福真不敢问!因为她明白有朝一日,主子愿意的时候就会告诉她!即使一生一世不知她名姓,福真之心也不会有所改变,这就是她的忠诚,相信其它追随者也是一样!
「老大……」她轻唤一声。
十三却如泥塑,动也不动。福真摇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看样子,这回和前一次一样,再一次勾起主子不欲人知的过往。
十三打开锦盒,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紫色丹丸。
这是百花散的解药,每四个月必须服用一次。
一年来,不论她身在何方,他总是能准时把解药送到她面前。十三知道,无论自己在什么地方,总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守护着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正在想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十三服下丹丸,任思念的心在脑海中飞翔……
静寂的大殿上传来了几下咳声。
闻声,文虎与毕玄忍不住轻蹙眉头,面上掠过忧色。
说不上是由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察觉到教主病了!
但凡为人,皆免不了病苦,只要抓几帖药,再好好调养身子,大多会痊愈。
然而,教主却不一样!若不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见到他吐血,根本察觉不出他的病,更不会知道,这病,早已无药可冶。
就外观而言,教主并无太大的改变,只有亲近他的人才能发觉他瘦了,面色较以往苍白,除此之外,就是近来偶有犯咳!
十二名弟子也仅仅以为师父犯了风寒,只要吃几帖袪寒的药草便会痊愈。
不是没问过教主病因,但每回他总笑答:「治不好的病,问清了病因也于事无补,不如忘记。」
忘记?!谈何容易?事关明教生死存亡,教主却一点也不焦急,彷佛病的是他们两人似地!到底,教主心中在想什么?
合上信纸,明笑生脸上透出淡淡的笑意。「想不到才短短两年时光,追随她的人已经有百人!」眉眼之间净是温柔之意。
也唯有提到十三的时候,教主才会展露难得一见的欢颜。
既然如此钟意,当年又为何逐她离开日月神宫?其实以明教的势力而言,大可不必理会武当山上那些牛鼻子老道!
「听刘香主说,上个月十三还曾为官府捉拿潜逃的朝延命犯,得皇上赠金千两呢!」文虎说道。
「依我看,十三有贵人之相,将来必成大器。」毕玄曾跟着师父学习易理,对面相与勘舆尤为精通。
「你也这么想吗?」
「教主的意思是……」
「师父的遗训你们不也瞧过了,有何见解?」
两人摇摇头。
明笑生微微一笑。「意思很简单,就是将来有人会替代我,接掌明教。」
「是谁?」两人几乎是同声开口。
「十三!」
她?「那么,师父指的先下手为强是何意?」文虎首先想到遗训上的嘱咐。
「就是杀了十三!」
开头的那三年,他原以为救了十三,他的命亦可得到延续,然而却非如此。
天命注定太阴要昌盛的,而他会逐渐殒灭。好几次曾想过取她性命!然而,每当迎上她那无邪而信任的瞳眸,肃杀之意总会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现在,只剩一年了!
再过一年,势均力敌的那一刻到来时,将由上天来决定两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