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有什么吩咐?”她问。
“这些时日,父皇忙于举试,较少召见你,不知你在宫中过得可还习惯,看起来,关于宫中礼节,皇后似乎把你教得很好!”
想起皇后,千江脑海就浮上她那张冷锐的面孔……
正因为她不想日日见到皇后,所以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最短时间内学会该懂的礼仪,只为了摆脱皇后。
“回父皇,千江过得很好。”这是谎言!天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个到处勾心斗角的黄金牢笼!
她是大海养大的孩子,唯有回到她靠海的故乡,她的心才会快活!她深深知道这点。
“父皇觉得你似乎瘦了,身子还好吗?”
“儿臣很好,请父皇不要担心!”
皇帝点点头。“今几个召见你是有件喜事!”
喜事?难不成父皇肯让她回青龙岛?会吗?
千江脸上不由得染上喜色。
“还记得十天之前朕接见了高丽使节一事吗?”
“儿臣记得。”
“事实上,高丽使节除了朝贡外,还提出和亲事宜,希望以此稳固两国邦盟,促进交流。”
千江无言,脸上的笑却渐渐退下。
“朕答应了高丽使节和亲之求。”
千江总算明白父皇所指的喜事为何!
难不成,父皇想将她远嫁高丽?
千江的心起了汹涌波涛……
“父皇是想让千江到高丽和亲吗?”她的声音起了不自觉的轻颤。
“听说高丽的三王子是个出色的男子汉,既聪明又英勇,是个好人才。”
“可是儿臣——”
“皇后娘娘驾到!”书房外忽传内官通报声。
很快的,皇后出现在两人面前——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平身。”
皇后起身之后,很快地瞥了千江一眼——
“臣妾听说皇上打算让九公主到高丽和亲,是真的吗?”锐眸掠过一丝微微的笑意。
“朕正有此打算。”
“那么,本宫倒要在此先恭贺九公主了!”冷眸直瞧住了千江,似笑非笑地。
打从这丫头回宫起,她就当她为眼中钉,一如当年的宣妃。
千江垂下脸,久久没有答复。
“九公主怎么不回话?是不是想忤逆圣意?”
千江抬起头,忙回道:“不是的,我——”
“朕不怪你,千江,其实朕也不舍得你这么快出嫁,不过当日在大殿上,高丽使节意属于你,直称你是他见过最美的公主。”顿了下,皇帝又说道:“你的意思如何?”
“君无戏言,咱们乃泱泱大国,皇上都答应了使节,一切自然成定局,本宫相信九公主一定不希望皇上失信于他国,对吗?九公主。”
千江瞧住了皇后,终于开口——“是不是,儿臣允了婚事,父皇就不再追查海盗下落?”
“念在海盗扶育你有功在先,朕就答应不再追查。”
深吸了口气。“儿臣的婚事但凭父皇做主!
这一瞬开始,千江的骄傲,千江的率真,全都锁在这深宫里,一切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好极!朕决定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婚事,至于成婚的日期在和使节商谈之后再做决定。”
“多谢父皇!”千江瞧住父皇与皇后,麻木地回答。
此时此刻,在她心底幽幽地浮现越沧溟含笑的英俊脸庞。她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和亲之前,千江必须到太庙祭祖。一路上,千江坐在轿子里,耳畔听着嘈杂之声,仿佛外头有许多人似的。
起了好奇心,她悄悄揭开一旁小小的布帘……
众百姓们等在路旁争相目睹……
千江一时兴起,伸手朝百姓们挥手致意。
人群之外,一双如鹰的冷眸注视着她,等待和她相遇…
当千江乍然触及那道目光时,她整个人震了震!
再回神时,却再也寻不着那道目光的主人!
真是他吗?还是她看错了?
千江的心无限怅惘。
太庙在京城外不远,因此随行的御林军不过百人。祭拜了先祖,千江心头似已平静,再度踏人轿中时,却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泪水淌下她手上的翡翠指环,悄悄地被指环吸进……
倘若能再见上沧溟一面,该多好?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翡翠指环在此时闪了下——
蓦地,轿子忽地停下,千江耳畔传来一阵刀剑之声!
难道出事了?
刚想到这上头,耳畔忽地传来一下火炮爆开声——
轿身晃了下,千江尚不及出轿,轿帘已教人早一步掀起,一个黑中蒙面之人伸手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放手,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话未说完,千江对上蒙面人露在黑中之外的一双眼眸,一眼就认出他来!
“沧溟!”她唤了出来,嗓音毫不掩饰,透出狂喜。
越沧溟扯下黑中,冷冷道:“走!”话起的同一瞬,他拉着她出轿。
千江只见外头一片迷雾……
“你下了……”当她意识到那片黄色烟雾是下了迷魂粉的火药时,人已倒下。
越沧溟朝四周的手下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千江扛在肩上,一行人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里。
是夜,千江在一阵熟悉的嘈杂声之中醒来,当双眼适应黑暗之后,她发现自己在“苍螭”的舱房里!
嘈杂声是由上头的甲板传来的。
勾起笑,千江走出船舱,往甲板上爬——
“啊,刑云、刘水、小六子,你们都来了呀!”千江一见到从小到大的故友,心情一阵雀跃。
闻声,众人瞧向千江,一个个张口欲言,却又像是害怕什么,转而沉默以对。
察觉出众人的异状,千江也沉默下来,记得皇榜上有宣告越海鹏已死的消息,千江相信,岛民们和她一样都还陷在哀伤的心绪里不能平复。
“刑云,将她押下去,锁上舱门。”越沧溟由船头处走了过来,一双黑沉的冷眸直盯住千江,未有稍离。
“岛主……”
“怎么?你想抗命?”
刑云瞧了瞧千江,又瞧住岛主,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越沧溟来到千江身前。“既然如此,我只有亲自送你下舱去!”语罢,他捉起千江的手往船舱下去。
“你、你放手,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船舱里?”千江挣扎地扭着手,心里又惊又怕!
越沧溟停下脚步。“你想知道原因?”他冷笑起来。“尊贵的九公主,当你成为皇族贵胃的那一天起,你我就恩断情绝!”
千江的心像最被人狠狠撞击,痛得沁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她颤声问出口。
“你想不透?”黑暗掩去他半边脸庞,他俯身凑近她的小脸,神情是陌生的冷酷。
千江纵有千百个疑问,全在这令她心痛的冷眸里消失殆尽。
“因为你的父皇派了水师巡海剿匪,而爹却为了要救你而在炮火攻击里牺牲性命……”顿了下,他捏起她尖尖的下巴。“皇帝欲置咱们于死地,而爹却为了救皇帝的女儿而死,你说,这世上还有公平二字吗?”
千江的泪,被他一句句无情却真实的话语不断逼出……
“清醒吧!九公主,由这一刻起,你只是个俘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凤凰!”说罢,他放开手,打开舱门——
千江深瞧他一眼,走进船舱。
当舱门关上的那一刻,越沧溟脸上掠过千江没看见的懊恼。
但那仅止于一瞬,很快的,这一抹懊恼再度让冷漠的恨意所遮蔽。
第四章
七个日夜,千江被关在幽暗不见阳光的船舱里,只除了每天由小六子送来吃食时,才有机会打开舱门。
所以当第七天一早,千江踏上甲板那一刻,她眯着眼,看不清阳光下的每一项事物,只能由着小六子拉她下船。
“她又不瞎,不必人扶!”越沧溟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对不起,小六子,害你挨了骂,让我自己走吧!”千江半眯着眼对小六子说道。
小六子比她小一岁,因为在手上多了一只小指头,因此大伙只管叫他小六子。
想起过去的时光,千江微微地失神,却一个不小心踩了个空,由连接在甲板和码头的木板上摔下海里!
众人一见,纷纷丢下手上的船货,准备下海帮她——
“不许救!”越沧溟早先一步开口。
“岛主,她——”
“刘水,千江的水性有多好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
“这么点水还淹不死她!”说完,越沧溟站在码头上,双手环在胸前,注视着底下。
起初,千江喝了几口水,就在她要往上游时,却发现脚踝被海草缠住,一时动弹不得——
众人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却始于不见千江浮上水面,心中不免暗暗着急。
“岛主……”
刘水话未完,越沧溟已一跃而下,没人海面。
很快的,越沧溟发现了被海草困在底下的千江。
他取出腰间短刀,切断缠住她足踝的海草,拉着她游出海面。
上了码头之后,千江呛咳了一阵,这才缓过气地睁开双眼,阳光霎时刺痛她的眼眸,她伸起手挡在额前,猝然对上了越沧溟的凝眸。
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千江自他眼底瞧见了过往的感情。